冬天的寒意夹杂在雨水间,跟随着雨水逐渐漫延到空气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刮过,空气中的寒意似虫儿般往人领子里灌去,猛烈到仿佛要刺入骨头里。
从公交车上走出,寒风就如子弹般向姜勇射来。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冷意,逼得姜勇颤抖着拉上领口,哪怕呼出的热气顺着口罩腾出,在镜片上绘成雾妆,缩在口袋里的双手也不愿再挪到寒风里。
凭着记忆,姜勇从时隐时现的道路上摸索进了老旧的巷道。紧凑的房屋把冷风拦截在了巷道口,寒意缺少了风的搅动不再肆意攻击,姜勇时时刻刻被热气画上雾妆的镜片,也终于能得到双手的解放。
踏着发出响动的碎裂青砖,姜勇回到了暂时独属自己的出租屋。坐在前任租客留下的破旧沙发上,感受着脚上传来的阵阵湿冷,姜勇赶忙脱掉透着湿气的袜子,把冻得发白的双脚从湿冷的环境里解救出来。
倒上一盆热水,把发白的双脚放到热水里。在这间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火炉,只剩下挥散不掉冷意的出租屋中,从脚底传到全身的热量,为姜勇送来了冬天难得的温暖。
望着沸腾的热气,姜勇好似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乡,回到了那虽不是江南,可总是有暖洋洋热量的火炉旁。
幼时读着书里,那总是充满诗意的烟雨江南,姜勇心里无不渴盼着快快长大,好逃离这只有翻不完的大山、砍不完的柴的家乡,去到那处处富有诗意的江南,过着书里数不完的诗意生活。
浑浑噩噩的在大山里渡过了童年,山区落后的教育理念,让姜勇和千千万万同龄人一样选择了早早辍学。学校留给姜勇的,除了能认全通用的汉字外,就只剩下老师带领下曾一遍遍朗诵的诗了。
当和父辈一样外出务工时,曾对诗里江南仰慕的姜勇自然而然选择了江浙一带。第一次走出大山,姜勇是乘坐了两天两夜的大巴,吃着自带的廉价泡面,横跨了多省来到的江南。
日夜不停的机器轰鸣声,狠狠震碎了姜勇的江南梦。诗里的西湖,原来需要维持生存后有余钱才能畅意游玩;诗里四季常青的杨柳,生长在布满臭味的水沟边也会枯萎;四季如春的江南,冬天所经历的寒冷不比大山要少一点。
梦寐以求的远方,诗里却没写出那数不清的苟且,受不完的寒意。蹉跎岁月里说不出的苦闷,冷厉地磨损着姜勇回到遥远家乡的纽带,金钱隔离出的生存海洋,切断了轻易通往家乡的路。
穿着一层厚棉袄,姜勇就这样直挺挺的钻进了被子里,棉被裹紧后带来的热量,就像在家乡无所事事的冬天可以躲到床上一整天般。残酷的现实注定会踹碎美梦,只存在于遥远家乡的温暖终究不会降临到远方,在苟且和寒意组成的诗面前,姜勇不得不哆嗦着爬起来寻找吃食。
唯有在寒意侵袭不到的梦境里,姜勇才能继续做着自己的美梦,回到无忧无虑的家乡,烤着炉火伴在阿奶身边,倾听着族群延续至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