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姑嫂恩，兄妹情。

第二日一早秀儿带了苗香去陪老夫人说话儿，到得老夫人房里才知道老夫人去了花厅。

秀儿也就去了花厅，谁知才到门外就听得老夫人大声说道：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人家都是有好的往娘家拿，你倒好今天一定银子明天二百钱的，哪个有多少来借给你。

秀儿见着势头不对，只得和苗香悄悄的站在外头听着。

接着里头有人说：母亲千万别恼，如今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然我早已是自己成家的人了，郭家门李家户的，轻易我也不敢随便求人的。想着这里是自己的娘家，多少都可帮我点的。

妈是啊！您先消消气，都是一家子。二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然怎么会来求咱们呢！能帮的咱们自然会帮着，实在是不能了好好说与二妹，她也是明事理的人。

我不管，如今我们家道也不容易，现在要借钱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们李家上下也是一个子儿也没有的。

说完这话，只见老夫人带着银儿满脸愤怒的走出门来。秀儿赶忙行礼，老夫人也只是不看见，自顾走开了。

秀儿也不多想，赶紧进了花厅。

这里只见李洪敏右手拿着帕子，一边在脸上抹着，一边开口道：嫂子你说我怎么这样命苦，亲妈死得早也就算了。哪知现在得了一个那样的婆家，三天两头不是打就是骂的。如今实在有了困难，盼着娘家多少能帮衬些，谁知又是这样的结果。

张氏忙道：二妹你也别太伤心了，如今你大哥又不在家里，我又不敢做主帮你些。你看我这手上还有只镯子，今儿你拿了去，暂时当了用着，过些时日你哥哥回来我再跟他说说。

说着张氏就把自己手上的一只翡翠手镯取了下来，交到李洪敏手上。

李洪敏忙推开说道：大嫂不可，刚刚那话你是听到的。满府上下一个子儿也没有的，你这样帮了我，要是被知道了，你岂不又要受气了。

张氏：你怕什么，好歹这是我娘家的陪嫁，谁敢多说什么的。你只管安心收下，我也只能帮你这点了。

李洪敏见推不过了，只得勉强收了起来。开口道：娘家还有一个这样的好嫂子，我也就知足了。现在我也是时候回去了，他日逮着空儿又悄悄回来看看你们。

张氏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开口道：我也就不留你了，只是一点，万事你都要往宽处想，知道吗！

李洪敏答应着就起身来往外走了。

秀儿这时才走上来开口道：姐姐也不必太伤心，我来替你想办法。

李洪敏道：好妹子，你也别替我操心了。你们能有这样的心思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我这就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说罢便忙出了门。

秀儿只得忙跟张氏说了一声，就带着苗香出去了。

到得外面秀儿对着苗香道：你快跟了去，就说我说的，叫二姐远远的等着我，我一会儿就来追她。

苗香答应着就去了，秀儿也忙回自己屋里包了几定银子追了出去。

不多时，果然看见李洪敏和苗香就在竹林后头站着。

秀儿跑上前去，开口道：二姐我这里有几定银子一时也用不着，今儿给你带了去或能派上用场。说着秀儿就把银子往李洪敏怀里塞。

李洪敏忙开口道：我的好弟妹，你可别这样。万一让老夫人知道了你可怎么好。

秀儿：这有什么，我偷偷出来的，没人知道，你也快拿了就去吧！说多了要人看见反而不好。

李洪敏呜咽着道：难为你了，还替我这个处处不受人待见的想着，你的恩惠只待他日再还了。

秀儿：没什么要紧的，你只管放心去，日后有事只管来找我，也不必要去上头屋里求了。

李洪敏千嗯万谢的去了，秀儿这才带了苗香回去。

大老远的就见张氏在大门外的石榴树旁站着，见秀儿回来了忙走上去开口道：这样快就回来了，二妹领了你的情没有？

嫂子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悄悄的出去的。方才还和二姐说没有人知道呢！不曾想还是被你看到了。

我知道你的性子，对外人都是很好的，如今见了自己的亲戚有难，定是要帮的。你才出门我就跟了来的。

哈哈！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眼下不就应了这话吗！还好我不是做那缺德的事儿。

你呀！你可知我为何一直守在这里？

不知道，我只以为嫂子在这里看花呢！

那二妹头一个不受妈待见，先前在屋里的情形你也见了。你还这样大胆的去帮她，要是被妈她们知道了又是一顿大骂才完的。

真是难为嫂子替我操心了，只是我知道二姐有事，不忍心不帮。

你呀就是心好，你可当心些，万一闹出来可不是好玩的。

要说心好呀，嫂子比我还好呢！咱们都悄悄的就好了。

哈哈好了，此事就不提了，走咱们去书房去我给讲些故事。

说着二人便去了书房里。

夜里李洪泰回到屋里，见秀儿坐在椅子上发呆，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进屋来了。

李洪泰两手一拍，啪的一声秀儿也一下惊了起来。开口道：你贼摸摸的进来做什么，有鬼要吃你吗？吓死我了。

我看你倒是被鬼迷住了，那样出神，我可是大瑶大摆进来的，是你自己没发现。我见你这样不过是想逗你一下的。

你去哪里鬼混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哪里是鬼混，我可是去忙正事儿的。对了才刚你在想什么，这样入迷。

今儿下午我和嫂子去了书房，听嫂子说从来人家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有德行才是最重要的，她又给我说了一大堆女子不能这样那样的事情。

前面那句我倒不赞成，后头这个是在理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这德行都是最重要的。

她还跟我说在以前有一个宫里的娘娘，一次皇帝叫她一起坐一个轿子她不但不坐，还反劝了皇帝一些好话，皇帝只好算了。最后人家都说她是什么女子德行的典范。

哦！那是说的汉朝班婕妤的故事，那可是个德行很高的女子。

要我说，那也没多大意思。要我们也都像她那样，夫妻之间何来相亲相爱。

那时候规矩严不比咱们现在，再说人家可是皇宫里的贤德女子，与常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也罢了，那你说从来就没有女子可干大事的吗？

虽说历来女子都是深居简出，恭守德行才是的，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做大事。从前的女子中也有不少出众的。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都有哪些能干的。

从来女诗人、词人也不在少数，更有当官的当将军的。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唐朝时候有个叫武则天的女子，最后还当了皇帝呢！

真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女娃儿居然当了皇帝！

那可不是，书上写她十四岁就进了皇宫当了娘娘，后来皇帝死了她又去庙里当了尼姑。

那她都去做尼姑了，怎么还会当上皇帝呢！

所以说她不比寻常女子，她虽然进了庙里但是皇宫里的新皇帝却很喜欢她。后来宫里的皇后就想办法把她接回去了。

再后来呢！她怎么当皇帝的？

回去没多久，人家就当上娘娘了，后来又过了几年还为皇帝生了几个孩子，她就变成皇后了。又过了些年皇帝死了，她又成为太后了。

太后是什么人，很了得吗？

太后啊！就是皇帝的母亲，天底下权利最大的女人。后来她想办法又自己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当上了历史以来唯一正儿八经的女皇帝。

啊这样了得，那这样说来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干大事的了！

那可不是，你就说那女皇帝，她当皇帝的时候都已经六十多岁了。虽说是一个女子，不照样把国家治理得有模有样的。虽说有不少人是骂她的，但在我看来多少人，一是出于嫉妒，再有就是因她是女子却比男人还能干些，所以才骂她的。

要我说做人就该她这样，才不枉来这世上，即便是被骂又如何。我要是有她万分之一的能耐，就是被所有人骂死也值了。

哈哈！那有何难的，你要有志气咱们不说像她当上皇帝，就是随便当个官儿什么的也就够了。

我才不当官呢！当官的就知道欺负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要做就做一个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到那时自己和家人都好过些，还可多多帮助咱们穷苦人。

嗯这也不错，要是真做了一个响当当的女商人那也不比做官差呢！

只是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哪里干得了大事情。

那有什么，人家当皇帝的还有不认得字的呢！只要你有志气，什么是不可以的。再说了不认识字你可以学的啊！

好那就听你一回，我也想办法做个大生意人哈哈……！

看你那样子还真当了真，我不过是见你高兴随便说来叫你欢喜的。

我不管，我就是那三岁的小娃儿，听不得人家一句捧话的 。将来我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叫你们好好瞧瞧，谁说女娃儿是做不得大事的。

好好！随你的便吧！对了有正事儿与你说呢！

什么正事儿，你说说看！

我有几个学里的同窗大家商量好了，说是去咱们省城里去看看，一来见见世面，二来看可得个差事也好。

省城！很远吧！你们找得到吗？

怕什么，再远的路我们是男的，又读过书，还怕丢了不成。

哈哈就怕你们丢了！对了要是再遇上土匪又怎么办？

天底下哪有那多土匪来，要真有那么多是不是个个都不敢出门了。

我是说万一，你说我能干不？

你呀自然是能干的。

那你们要是带上我不就什么都好了吗！你看我烧得了锅灶；洗得来衣裳，打得过土匪杀得了豺狼，多好啊！

哈哈……你这鬼精灵，说了半天是想跟着辇路的。

什么辇路的，我要是去了你们不就保险了。

我当然是想带你去的，可妈那里怎么说，她可能要你去吗！

想想办法嘛！就带了我去可好？

得得再说吧！咱们快睡时候不早了。

行吧！睡就睡。

说着二人便上了床，一会儿的功夫李洪泰就睡着了，秀儿则无法安心睡去。

满心里都在盘算着将来的事情，直想了大半夜，她才安心睡去。

第二日吃饭时，李洪泰便在饭桌上给一家人说了，自己想去省城的想法。

大伙儿得知此事，起初时老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可后来多说得几日也就答应他去了。

说来也怪秀儿却也半个字没提自己想去，只一味的替李洪泰说着好话儿。

一日夜里李洪泰不解地问她道：你不是要想跟了我去的吗，怎的又一句不提了？

你只管安心去你的，我自有打算。

哟你还给我卖起关子了，不会是一时头脑发热吧！

去去！少胡说，你们定了什么时候走没？

都定了，说是下月初九就去，别的都好，只是我这心里哪里舍得下你。

男儿汉就该出去走走，不求你能干出多大的名堂，只要多见些世面也是好的。

只是我这一走你就要独守空房了，再说家里这些人有几个好应付的，你一人在这里可要怎么好。

哪里来的这些婆婆妈妈的，我怕什么。再说是不是离了男人我就不能活了，你只管放心去，家里我还应付得过来的。只是你一个人在外头，万事当心，平平安安的才好。

好好！我就不多说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媳妇儿。你也别替我担心，自己在家好好的就是了。

嗯嗯，那我这几日就替你准备好东西。

辛苦你了，说着李洪泰就对着秀儿把两手张开不语。

秀儿道：你这是怎么了，被鬼撞磕了吗？手摆那样宽。

哎！你呀！还不快来我好好抱抱，你我这几日好好亲热亲热，不然我走了你可要难熬了。

去你的，老没正经。

李洪泰不语就把秀儿强行抱了去，二人便开始亲热了起来，一时无话。

第二日一早李洪泰又出了门，秀儿唤来苗香道：你快去上头屋里给我拿几张大红纸来，越多越好。

苗香：奶奶这是要干什么，包钱使还是要写对子用的？

你别管，顺带多拿把剪刀来，哦！用不着剪刀菜刀也可以的。

说着苗香就去了，不一会儿果然拿得一叠红纸和一把菜刀来。

秀儿开口道：你快把红纸铺开，我们两个把它折成一寸左右见方的格子，再用刀把它裁下来。

奶奶要裁多少？我一个人弄好就是了。

不要紧，这样吧我来折你来裁吧！

说着主仆二人便忙活开了。

下午李洪泰回来，见秀儿裁了这样一大堆纸，心里不解忙开口道：哟！你这是要开药铺贴红签了吗？

回来得正好，这些替你准备的。说着秀儿又唤来苗香道：你快去书房取笔墨来，我们要用。

苗香答应着就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洪泰忙开口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秀儿：这样的，我思来想去目前要紧的是我赶紧学会认些个字，再做别的打算。

李洪泰：哦原来如此，你早说嘛！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秀儿：你这几日在家多帮我写些，你走了我也可以拿了去请大嫂教我认认。

李洪泰：好的我这就写来，一定叫你满意的。

说罢李洪泰拿过笔来就开始始写了，良久又对着苗香道：过几日我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好你们奶奶，遇到有人欺负她你可要替她出头。要是打不过，就去王家叫人来。

苗香：少爷不用说我也会的，少爷只管放心 ，我一定日日陪在奶奶身边。

秀儿忍不住笑道：你呀！哪里有人敢来欺负我，别把小丫头教坏了去。

说罢三人也都笑了起来，不觉间到得当日夜里李洪泰就写了一千多字来。秀儿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第二日一早王庆祥就带着礼物到了李家，见了老夫人行了礼开口道：老夫人近来身体可都好吧！我爹妈老早就说要来看您的，可总也不得空。

身体还好的，难得你们想着。你们也是，这都成了亲家也总不见你们来家坐坐。

不是我们不想来，只是我们穷门小户的，怕老夫人你们笑话呢哈哈……！

不许这样说，好叫人笑话了去。对了见了你妹子没有？

我这来了肯定要先来看望老夫人您的，见我妹子也不急。

你有心了，今年多大了，可说人家了没？

今年正好二十二，还没有呢！今儿来主要想跟老夫人说一声我爹妈想闺女了，派我来求求老夫人接我妹子回去住几天。

哦哦是呀！她也该回去看看的，正好我们老三就要去省城了，你就叫上她们两个都和你一起去吧！

李洪泰答应着，又谢过了老夫人才到秀儿这里来。

秀儿见二哥来了好不欢喜，忙开口道：哎！一晃我都好久不见哥哥和爹妈们了。

李洪泰也忙开口道：二哥你可来了，秀儿可是时常念叨你呢！

王庆祥：哈哈！我还说她早把我们给忘了，多久不见了也没叫人带句话儿回去。

秀儿：原是我不好，该打的。

说着三人就笑了起来，片刻王庆祥又告知了来意和方才老夫人交代的话。

三人略坐了坐就一齐回了王家去。

秀儿爹妈见了闺女带了姑爷回来，自然也十分欢喜。

一家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喝酒吃肉诸事也颇为寻常。只是席间秀儿大哥开口道：妹子你出去了就把我们忘了，早知道我就不替你去山里放羊了的。

秀儿笑说道：哎呀！哥哥我冤枉啊！就是把天下人都忘了，也不敢把你们忘了的。今儿我不是回来了吗！要是你们不嫌烦啊日后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

说罢一家子又大笑了起来，良久秀儿又开口道：我去了这些日子家里可都好的？

王庆福：自然是好的，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只是说来也怪，近来我从山里回来总见杨幺西爷家有生人出入。

秀儿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许是他家江那边的亲戚来了。

王庆福：原也没什么的，只是前儿我就看到有两个人远远的望着我们家看呢！就是来杨家的那些人。

秀儿爹：这有什么，人家看看会怎么的。

秀儿：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外地人不熟看看也是有的。

说罢众人又吃喝了起来，一时无话。

秀儿和李洪泰一连住了三天才走。

这日早上王家人把秀儿和李洪泰送到大门外，又寒暄了一阵，二人才不舍的离开了。

谁知这王庆福却一直跟着走了来，

李洪泰忙道：大哥你快别送了，回去吧！我们下回还来，你有空也到我们家里来坐坐才是。

秀儿见状忙对李洪泰说：你先前面走着，我有几句话和大哥说。

李洪泰答应着就往前走去了。

秀儿这才开口道：大哥今儿是有话和我说么，怎么送我们到这里了还不回去。

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前不久我请人带了一对儿龙凤长命锁，今儿你来了就给你带去吧！将来有了外甥就给他们戴着。

这还早呢！哥哥就准备好这个了，再说到了那时哥哥再给这个也不迟啊！

没什么的，我老是想着以往你在家时我也没怎么好好照顾你。如今见了你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想着弥补一下也好受些。

哥哥哪里话，这一家子人哪里还说这些的，你还要怎样对我才叫好。

也罢了，这是我的心意你先收着就是了，说着王庆福便拿了出来往秀儿手里送。

秀儿也不推让，接了过来，开口道：那我就替我的儿先谢谢大舅舅了。

王庆福笑道：这就对了，还有你在李家要是委屈了只管回来，我们定会替你撑腰的。

有哥哥这句话就够了，再说谁还敢欺负了我去。

那好吧！那妹弟说着就要去外头了，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小心些，有事就叫人来和我们说。

嗯嗯我知道的哥哥，你就回去吧！我们又不是离得多远的路。

那行吧！我就不送了，你快去辇妹弟，我也就回去了。

秀儿答应就转过身去走了，这时她强忍着的泪水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回想起那日李洪敏回娘家时的情形，更是哭得伤心了起来。

她心下想着自己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如今回一趟娘家有这样的亲兄热弟的为自己想着也强过了多少人去。

秀儿走了一段路，又回头看去，见王庆福还站在哪里看着自己。便忙把手仰起朝对面晃了晃，才回头继续走去。

王庆福见了会意，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