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
见过太多的中西医之争,其节奏往往是先礼后兵,最终演化为互问祖宗的撕逼乱咬。有趣的是,两个阵容人群辨识度泾渭分明,绝对有统计学意义。`挺中'的多有文科背景或是愤青族,`挺西'者则多为理科生或科学党,反倒是业内人士鲜有加入团战。
数天前读了野哥的《中西医扯卵谈》一文,令我又思旧业。本人先业医,后弄文,也算跨界西中。此为二十余年前的旧作,拋砖引玉,算是本人的医观。
科学与真理此刻将我们再次分开。
你回到更久远的年代,
在众多逝去的祖先身边
服务,修身。
在五年的时间里,我曾重温过你——
从竹简到蓖麻纸,凋零又繁荣的所有岁月
漫长的经历玄妙得感人。
一身磊落,清高
洁身自好,朴素得单薄
上下充满了古代神秘主义的气质。
我很难对你说:
放弃你或是得到你。
我近视又浅短的目光
无法跟踪你,追随你,
崇高、遥远,留在古汉语中稀疏的足迹。
一生关注和平与战争。
动荡年代,你和睦相处于敌我
不分彼此。
太平盛世,你没有贵贱
游走于朝野,表里如一。
身体内外贯穿了人道主义的血气。
沿你经络的众多走向,
我只能用不同的脏腑感受你,体贴你。
你阴阳,辩证,脚踏五行——
夜食精华,昼排糟粕
在复杂的哲学冲突中糊涂,远离独立。
奔波于生与死
自身又面临着生与死。
你每天早起,模仿禽兽健身
晚上悬梁夜读,又积劳成疾
线装的智慧累倒在真伪面前
不辨南北。
在北方,你地位显赫
周旋于帝王
彼此以大夫相称,中庸克己。
在南方
你跑码头走江湖混杂于民间,
以郎中自居。装神弄鬼
捉鬼又放鬼
与巫医神汉混为一谈,死而后已。
很多年后,我坐在你面前
彼此感到都很拘束。
许多问题,你避而不谈,
半文半白的语言闪烁其词。
像一段隐私,梗在夫妻关系中
吞吞吐吐,暧昧,默契。
我无法回避如此的事实——
每天清晨,人们排着长队
对听诊器诉苦,用臀部承受拉丁文明的输入。
在城市,你不得已退化或衍生,
如书面汉字,在市民的口语中
被随意肢解。
像一堆零件,抱养的弃儿
失散的偏旁或部首,组装在其它的国粹上
鼓励老人延年,帮助孩子消食
以及烹饪,书法,气功中各种神秘的穴位。
我来了,我过去,我看见——
古代到现代,之间只有隐患。
一节不断萎缩的盲肠。
某支失传的方歌或汤头。
一只西方的手和一只封建的手
正合谋伸进我们了的体内。
(1987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