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背着故乡来自四川来自浙江来自河南平顶山来自山东济南,故乡荒芜了门槛上长出青草还有怪味儿的艾蒿,其实青苔长在人心上长在城市的玻璃幕墙上,那里永远都是幽绿色的霉味像茶垢般紧紧地贴在颅骨的内壁像剖开的带鱼肚子里的黑皮。
他们去年的骨折还在隐隐作痛特别是梅雨的每天,脚手架上冰冷的钢管比城里人和卫生局的目光还要温暖,温暖只是老婆的叮嘱和孩子的热泪还有离开时那只山羊的沉默,每次想起孩子都会感到骨缝里有一只蜈蚣在爬像二百公尺高处穿过水泥墙的风。
她们五点起床打着哈欠抹着眼屎开始包包子炸油条,那些猪肉牛肉在她们的手中刮着海面的漩涡,让她们想起几天前那只肉红色的手像一只刚出锅的猪蹄像烧红了的铁条一样烫手。
他们走出后就没有了一切没有了根只有老白干二锅头,世界只是一瓶泡了几十年苦涩的老酒,像海绵一样吸足了水分后又挤出水,再多的苦痛也只是借着酒劲落几滴泪然后倒头大睡。
他们建造了辉煌却被辉煌排除在外,他们创造了舒适却被舒适彻底遗忘,城市是他们的噩梦而乡村是他们的耻辱,他们想融入却往往被垃圾车运到郊区埋掉,这里或者那里对于他们没有了区别人和苍蝇也没有了区别。
他们的耻辱写在身份证上写在城管的嘴角和城市少女快步离开的背影里,直到他们默认了耻辱是命运是自己的血液里平静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针涌动着指导默认,等默认了心也就死了只有心死才能幸福地活着。
他们已无处呻吟像趴在地上的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