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要那种一句话可以改变我一生的人,我也想听到一些箴言或者激励自己一生的话。于是在见到某些我喜欢的人,预感会对我产生影响的人时,我开始刻意记住他们对我的建议,比如三明治的:先有广度再有深度;比如与人心理老师说的:等着自己平和地接受自己的过去;比如嘟嘟推荐的陈粒的歌,等等。我在宾馆里一遍遍重复他们说的话,一遍遍回想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一遍遍循环易燃易爆炸、回放不灭、回听如也...一遍遍回忆,害怕自己忘记,害怕自己忘记那种无条件融入他们生活的自在和激动。我想要成长,我想让自己再多经历些故事,想多看书,好去理解他们说的话,想改变自己,想明白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追求什么,自己有什么,自己是什么样子。
成长从来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但变化却可以立竿见影。而这种变化多久都不算晚。
我曾经观察过,每次牵扯到爸妈两方的家庭成员问题时,他们就会意见不统一,进而争吵,比如:大伯的哪句话说重了,似乎表露了歧视母亲家族的情绪;或者父亲又从某个不恰当的例子中联系到小姨妈不成功的婚姻经历...等等,不仅仅从父母那里,这样的语气与态度从小就在不经意间听爷爷奶奶、舅舅舅妈、大伯叔婶…几乎每个人口中都表露过。有一阵子我不知所措:不知道在这样--诞生出我的两个家族之间该如何自处,我该帮哪一方说话,谁说的是事实,若真是事实又怎样,又该怎样,这样的话,同样被表弟听了又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因此我只有沉默,甚至一度选择回避,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后来发现这样的问题,在和我同龄的朋友们那里也是一样。但朋友们是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保持自己的静默。直到一年前开始思考,我应该在大家族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怎么做才算是润滑剂而不是木头人。恰逢需要决定去哪里实习,我也因为家庭原因犹豫过。但我的思考是这样的:留在家里,说不好我能做什么,到底是我能帮助家里多一些还是他们影响我多一些,除了温暖舒适的环境以及美味可口的饭菜,我想不出在成长上能从家里获得什么力量。但出去,也不见得一定脱离了家庭。我的家族里有种天生的善良和责任感,我明白自己一定继承着这些传统,不论我走到哪里,家族的责任与爱,我一定不会丢弃。
于是我开始设想出去以后我能在精神上给予家庭什么帮助,我该怎样让自己快速成长然后积累实力,我想知道究竟因为什么心理让家庭的矛盾一直没有被解决,我想出去寻求解药。还好,虽然尚没有找到解药,但找到了存放解药的路。
后来的每一次和爸妈聊天我都开始有意识地观察他们的反应,希望能从他们的语言表情中探查家里的近况,我开始有意识地体会父母对我的期待与担忧。我记得他们对我过去的懒,对我没有计划的生活感到忧虑,对我所做的决定不放心。因此,我开始训练自己独自生活的能力,在他们面前开始有意无意表露自己对未来工作趋势的看法,对未来个人成长方向的思考,开始学着把妈妈对父亲的爱与忧含蓄地表露给爸爸,然后把爸爸对老妈的赞赏与舍不得直白地说给妈妈听。
5分钟,20分钟,50分钟,我能和爸妈视频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尽可能保证每次都说给他们我生活里的新鲜资讯,我尽可能多找精神层面的话题和爸妈聊,把他们聊深入,聊开心。直到有一天老爸说:可以可以,你办事我放心;老妈说:我觉得现在视频聊天真好,感觉距离比过去还近。
是的呀,心近了,距离怎么能不近。
过去的六年、三年、再三年、甚至四年,我没有这么认真地思索过和父母的关系,我没有想过应该发自心里地和他们说些什么话题,我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有能力让他们过上更好地生活,也许偶然间想过,但从来没有想过该怎么做,没考虑过他们的过去的动荡经历,没考虑过他们的单纯愿望,没发掘过他们二十年来有多少变化,什么变了什么一直没变影响着我。现在,我开始一点一点想,一次一次体会,一句一句对他们说,希望能把我的一切--一切决定,一切变化说给他们听,尽可能让让他们感受到身在外,却心同在的真实的我。
我记得当我决定要走出家门实习的那个晚上,还没打给爸爸我就哭得不成样子,我告诉自己不想一成不变地待在这里,我想我能说服爸爸让我过我想要的生活。然后接了电话,千思万绪只成了一句:你根本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一句莽撞地我都无地自容自嘲自己许久的一句话。
但就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忘记了看了什么近代史的文章,但一夜之间想通了父母那个时代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想让我安稳幸福地生活,一句:“只希望你快乐成长”是多么难得的教育箴言。依旧不明白时局到底有多动荡,只单纯从妈妈想要二胎又对如今局势下自己的无能为力悔恨懊恼的那几次的表情里,我感觉到一种仿佛被整个自己崇拜了那么久的国家社会抛弃而无比无奈的一瞬。我不知道我以后的路会怎样,但只是期望自己有能力抵挡光速发展的时代带来的伪影,能为他们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用我的肩膀承受住后面时光里的不安定因素。在这里我不想表达独生子女身上的重担,我只觉得这是每个子女应该完成的使命,这是自然而然的爱与责任,本不该被放大,更不用说忽略、放弃这份爱的使命了。
这样的思考与使命,我相信是值得一生努力的,在生命的长河里任何一个惊醒、一个突然的意识,永远都不晚,都还来得及去做些什么。老爸总说,不要等着子欲养而亲不待。尚不能深切理解他的苦,但我只能尽可能让自己亲不待那一天的悔恨少一点,尽可能现在多花时间花精力去琢磨子欲养,子在养,子该如何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