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快乐

阴天快乐

梅姑娘:
见字如面。

看到你的回信, 正在外出的路上。这天似乎突然阴冷了下来,变成黑白胶片的色调。风吹得有些急,微冷。我的耳朵里播放着陈奕迅的歌,它唱着:

我一抬头
就看间你
那个酒窝
过去穿过了 现在绕过了
未来缝在心海中

不知道你有没有酒窝?无论如何,我的确在那一刻抬起了头,对着天和那些铅灰色的云朵讲:梅,阴天快乐。

你的故事,从纷纷扰扰的市井讲起,终了,除了一场看似淡然实则悲恸的告别,是个还在路上的未完结。故事依旧在发生,只不过这一次,前行的旅途上不再有“艳梅”。姑父独自在走,口袋里剩下悲欢的半生。

我看到有人在安慰,提及忘却。生而为人,更何况是几十年的伴侣,哪里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有时候却也羡慕那些天生洒脱之人,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得下,仿佛薄凉得很。可是,往往是这些在喧嚣处的无情之人,在长夜独自痛哭。

智利诗人聂鲁达曾经这样写道: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我无意在感情中加上太多的道德,唯有祝福故事里的姑父,后半生有他自己的安然。

你的故事让我想起上中学时期,从外地调来我们学校的英文老师。他三十几岁,不怎么爱笑,却生了一张雕像般的英俊面庞。好多女生为此爱上了曾经无比头痛的英文课程。

提到他倒不是因为那张脸,而是他的妻子就是在年三十后的正月里,因为脑溢血突然去世。听班主任给我们说起灵柩前的老师,晕倒过数次。前一天晚上还坐在一起聊天,第二天醒来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然而也就过了两个星期,英文老师还是出现在了教室。至今依然无法忘记,那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一脸漠然地走上讲台,开始上课的样子。胡渣明显没有往日清理得干净,无风无雨,教室里的空气似乎也在窒息。

在我们读书的间隙,他总是走到一边,靠着冰凉的铁门,望着出口。很多同学的眼睛都定格在那个身影之上,却在突然低下来的读书声中莫名地慌乱。像是担心这突然的安静会惊醒了什么,大家约好了似的,声音又一阵阵密集了起来……只是竖起来的课本之后,谁也不知道自己在读些什么。

后来的我们毕了业,听说他的身旁终是出现了一个陪伴之人。很多女生酸酸地评价着新人的容貌如何配不上,说一切都是为了年纪尚小的孩子……

我不知这算不算得上一种妥协。为了责任,为了义务,为了孩子,为了父母……只是我深知自己,在这一点上是万万不能妥协的。否则,这人世一遭,不走也罢。 红尘起落,哪有那么多完满之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至于到底滋味如何,千万人痛饮过,自然也是千万种味道。我何必管旁人是迷是醉。活在这个世间,似乎总是避免不了臣服。我的头当然也可以低下,若是你的长裙裹着脚尖舞蹈,从我面前拂过。

你的诗,我读过了,许多遍。你写了一个吻的波折,我还你一只蝶的残缺

那一晚,我差点掉泪。眼泪在这个令我陌生的时代,要么廉价得汪洋恣肆,要么吝啬得如不曾落雪之前的撒哈拉。至于我,额头在少年时代就被镌刻下一道一道你陌生的纹路。落泪已不记得是多久的事情了。

但我终究是一个人。孤绝此生,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至少,还有秋街可隐,月亮可以挂在阁楼的天窗。你若从遥远处望向我,无论醒与不醒,都会有清风卷起我的眼眸。你若终其一生,都在花溪之畔,但愿我的信笺可作午夜梦回的良伴。

席慕蓉有一首诗,名为《盼望》。送给你: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生死同寝,是看着外公外婆先后离去,发生在我眼前的往事。

记得那一日,外公离去之时,外婆独自坐在门外的竹椅之上,目光游离,不知所往。之后的几年时光,外婆常常走到埋葬外公的坟地,自言自语。没过多久,外婆得偿所愿,双坟成葬。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每次回家,我都会走到曾经的生碑面前,看着石匠凿出的狮子跨鼓亘古不改,看着笔直的芦花在坟头随风飘荡。碑文上我小小的名字,靠着他们相依相偎的位置。左下角,依然是没有补全的空白年月日。
……
梅,你说,待我们走后,可会真有灵魂驻守?你说,当我把你的脸颊捧在手心,那把心锁可会如愿的松动?

我会记得那座石桥之上的青春背影,她总是攫住我的眼睛,为我渡魂。纵有千般波折,那个吻终究属于你我。残蝶再破,也只会循着梅花而落。

梅,别怕。若是真如你诗中写的一样,我不会等。我不会让你独自离去,许下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我会求得一场魂飞魄散,与你同往归处。

二零一七年二月
于千里之外 午夜降临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1,924评论 5 474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4,781评论 2 378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8,813评论 0 335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264评论 1 272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273评论 5 363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383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800评论 3 393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482评论 0 256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673评论 1 295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497评论 2 318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545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240评论 4 318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802评论 3 304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866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01评论 1 258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2,673评论 2 348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245评论 2 34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