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光永远的消逝了,于是你小心的把它收藏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岁月的灰尘不断的将它掩 埋。你以为你忘记了。当有天,在某个偶然的瞬间,某些相似的场景会让看似已被遗忘的旧时光慢慢浮现,轻柔的感动,轻柔的溢满身心。
小区的对面是我的大学,学校的侧门处有条幽深的小巷子,巷子两边立着高大的梧桐树。巷子里是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朋友在此租了个小庭院,做起了收售二手书籍的买卖。我闲来无事经常混迹于此,有时坐在店里翻翻书籍,有时看看清闲的老人摆弄花草,有时看下棋的老人争执不休,有时听老人对茶艺津津乐道,我不懂园艺,不谙棋法,更不会品茶。我只是喜欢这里的宁静,喜欢老者经历风雨后的豁达,喜欢他们谈起过往时的从容。
某天上午,小巷里依旧静悄悄的,偶尔有人骑着单车经过,留下几声清脆的响铃。我依旧坐在小书店里翻着书,隔壁谁的房间里正在播放着“梦中的婚礼”,初夏的阳光悄悄爬过木制的门槛在我腿上铺展开来,暖暖的。我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这种近乎奢侈的大都市里的宁静。
“磨刀………哦”,忽然巷子的深处幽幽的传来磨刀老人悠悠的叫声。我的心微微一震,轻柔的感动溪流般缓缓的流遍全身,回忆把我拉得好远好远。
那时我正青涩,内心有着朦胧的憧憬。浮躁难以平静的夏天;秋冬有点哀怨的情怀。那时觉得青春像青苹果,轻轻咬一口,脆生生的响,酸酸甜甜的汁。那时我正高中。
高中的生活简单却紧张,平凡而刺激,枯燥却又充满激情。如此不安分的年纪却留下了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那时住在阿姨家,在一条青砖围成的巷弄的深处有个在四月里盛开着石榴花的小院落。巷子的两边也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繁茂的枝叶会在夏天把路面遮盖的严严实实,水泥铺成的路面上总是长满青色的小青苔,幽幽的绿一整个夏天。
那时的我异常的期待着礼拜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告别老师和课堂做自己喜欢的各种梦。
清幽的巷子里也会传来磨刀老人苍老而有力的叫声“磨刀…….哦”,我便可以精确的知道此时已是上午十点的光景。我也知道那个穿着白色的球鞋,有着干净面容和俊美轮廓的少年会在此时抱着篮球经过门口的巷道。
于是我会顶着凌乱的头发,穿着肥大的睡衣,躲在院门后通过缝隙专注的看着门口的小道上。等他经过后会把身子稍稍探出去一点,再探出去一点,直到他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
从此,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多了一个心里埋藏着小秘密的少女。人生应该在对的时间里做对的事,在花一样美的年华里,应该留下蜜一样甜的回忆。不管结果是否如意。
我会悄悄的去看他的每一场球赛,去他去过的每一个餐馆,喝同一种口味的饮品……。我会在朋友说起他时假装心不在焉但却听得比谁都认真。于是我会了解他的喜好多于自己。我可以准确的记住他喜欢的球星,他喜欢的书本,他喜欢的音乐,他的生日,他的身高,体重……,仅仅因为那时觉得喜欢就是那么简单,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被喜欢的权利。
我欣喜于每天早晨可以在巷子口的公车站与他同坐一辆公车去学校,偶尔他会在我的身边坐着或者站着,虽然不曾有过言语,但那咫尺的距离让我觉得世界就在这里而我还能去哪里。也会在散学回家经过巷子口时看见他就远远地走在前面,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心悄悄的跳好久,脸上有着灼烧的烫热感。那时觉得学校到家的路程好像顿时开满了鲜花,一路五彩纷呈。
我设想了很多种认识的场景。在某个乌云越来越密倾盆大雨转眼而至的夏天傍晚,我没有带伞,在人群渐疏的学校门口我越来越焦急,此时他撑着伞而来邀我同行。风雨来临时他紧紧的护住我,多浪漫。或者在某个他打球打得酣畅淋淋的下午,我温柔的递上为他准备好的水和毛巾,轻轻擦拭他大滴大滴低落的汗水,他无限深情的把我拦在怀里,浅浅的吻在我额头,多温馨。
可是我的设想最终被验证只能是设想。所有设想的相遇都没有如期而至。直到那年我高三,只有秋天依旧如约而来,校园里开满了大朵大朵晚开的栀子花。秋天,天空爽朗而高远,不再有低沉沉的雾气。偶尔秋风会吹落梧桐树叶,散满一整条的街道,踩着有厚实的安全感。某天散学经过巷子口时,依然看见了他的身影,但已不再只有他。他温柔的拂去掉落在她发丝上的树叶,浅浅的吻落在她额头,深情的看她往家的方向走去。我突然四肢僵硬,连躲都来不及躲。他看见我脸微微一红,羞涩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家的。我也不记得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我是怎么过的。我只记住从那以后我在公车站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偶尔会看见他骑着单车载着她经过,远远地我就把头埋下去了,像是做错事的小姑娘。我依然会去看他的球赛,即便是在高三。也会看见她温柔的递去水和毛巾。我也依然每天做很多题集,和朋友大声的谈笑用以掩饰我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悲伤。然后我发现像是做了长长的一场梦,梦里以为梦不会醒,但梦醒了我却不能因为梦停在这里。
到高考结束后的某天下午,我与他在巷子口相遇。他轻轻叫唤我的名字,对于我错愕的表情他回以莞尔的微笑。他说“其实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我们真正认识的场景”。那一刻,我轻声的哭泣了,没再掩饰自己青涩的悲伤。突然也明白了释怀的含义。深深的觉得原来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我也曾经装点了他年少的梦。
后来我们散落天涯,朋友说起他曾打听过我,我欣喜但没再联系。不为别的,只是怕当初唯美的回忆会因为成长的岁月的流失而变得面目全非。毕竟它只属于我的十八岁。
朋友推了推我,递给我杯速溶咖啡。问我想什么,我说是十八岁那年的雨季。我俩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