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是她,十八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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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怪”,十八岁以前,熟悉的人都这么叫她,说怪也不怪,也就是在别人都觉得她努力的时候,其实她在发呆,不过是别人都觉得她心情不好时,其实她比谁都开心。对于她的行为,的确是忽远忽近猜不透啊。

阿怪从她妈妈的肚子里挤出来后,没过几个月,她的妈妈便夹着裹着几层毯子之厚的她登上飞机,直溜溜的飞回了阿怪四姨的家,飞机上,阿怪估计也是翻了个白眼想:妈妈,你可把我抱紧了,这么厚的毯子压我身上,我要是从毯子里滑出去了,你别抱着毯子以为我还囤在里面呢。

阿怪的四姨是一位在小县城里登三轮的普通人家,她们家也有一个女儿,叫叶子,比阿怪足足大十二轮生肖,所以阿怪今年几个月大的时候,叶子已经是一位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四姨为了供叶子读书每天在人口不多,但街上总是吵吵嚷嚷的小县城里起早贪黑的踩三轮,就这样把县城的每个角落都跑遍了。

阿怪初来乍到,从北京这个一线城市来到这个小县城,来到世界不久的小生命一定觉得世界非常的美妙,对眼前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两个黑闪闪的晶莹小眼珠就这么打量着眼前这位充满笑容,眼角有几丝鱼尾纹的叶子的妈妈。阿怪微微露出一点难以理解的笑容,时而用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抓抓四姨,似乎想拥入她的怀抱,像在问:“你就是我四姨么,你的笑容真好看,快来抱抱我。”这孩子,就是这么不认生啊。

谁会料到,这一次拥入四姨的怀抱后,回到妈妈的怀抱会是在6年之后。准确的说,是回到妈妈的身边。

在这个小县城度过了她的两年幼儿园,四年小学时光。就在这六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想必你会知道,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就没跟着爸妈是怎样一种体验。

四姨一家人多了阿怪的加入,的确也多了许多乐趣,四姨出去蹬三轮的时候,四姨父就在家料理阿怪,每天都轮着班照看,叶子还是像往常去上学,她回来与四姨四姨夫的话很少,多数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写写画画,哼哼歌之类的。有时夜深了四姨才回家,混着满身汗味的她还是会在到家的第一时刻看看书房的叶子,再喊喊阿怪的名字,等阿怪兴奋的哼哼了几声,阿怪也真是怪,很多人小时候多数都在睡觉中度过,而她则是每天在扫描世界中度过,真的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啊,有时还会看着看着自己乐呵呵的笑了。之后,四姨也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个热水澡,回到床上抱着火炉搬滚烫的阿怪睡了一个安稳觉,然而这一觉并不安稳,阿怪在半夜会拳打脚踢,会突然哭出声,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醒来看看旁边的四姨,最后安静的再睡个回笼觉。早上四姨也会是第一个醒来做早饭,叶子吃完后上学去了后,再把饭热热捣碎待凉后,抱起阿怪小小心心的喂她,阿怪就是阿怪,吃个饭,第一口吃进去的东西总是会吐出来,第二口才会慢慢吞下去。中午时分四姨也会急急忙忙吃完饭再出去抢生意,在这个小县城,正午最热的两三点正是生意爆棚的时候,四姨每天就这样奔波,晚饭很少回家吃,其实没回家吃,她也就没吃晚饭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在四姨和四姨夫的细心照顾下,阿怪从一个小肉团,渐渐长得匀称些了。两三天四姨就会给电话那头的阿怪的妈妈通电话,总是叫阿怪跟妈妈说说话,她又怎么能懂呢,只会傻笑,电话那头的阿怪的母亲,听见阿怪笑了也就放心了,也没什么多的话好说,说了阿怪也听不懂,那时通讯不发达,连看看女儿的样子都是一种奢望。那个年纪,只有妈妈无限的牵挂,但也只能藏在心底,又能说给谁听呢。那个年纪,阿怪不会记起父母的样子,是真的,她对父母的样子,真的完全没有概念。孩子就是这样,总是在自己天真的年代把父母伤得说不出个理由来。

后来,阿怪上两个了幼儿园,因为阿怪在学前班总是捣乱,并且不听老师的话,只好再上一个幼儿园,这幼儿园的两年,阿怪父母没少给她这个小怪怪寄书,《唐诗三百首》上下册,《勇敢者的故事》、《安徒生童话》、《小红帽》等等,这些书都带有拼音,只是,阿怪的父母毕竟是第一次当爸爸妈妈,不知道阿怪这个时候会些什么技能,一切牵挂都在遥远的北方定格,那时候我不认字,更不认识拼音,四姨他们看也是只能认汉字,拼音并没什么用。拿到书我只会看图画,在上面圈圈画画,书不久就被我整得脏兮兮的,这并影响四姨每天晚上给阿怪讲个小故事,四姨吞吞吐吐的口语中,时不时讲到大灰狼的故事还吓阿怪一下,把阿怪逗的乐呵呵,可能阿怪就在这样的触动下听懂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度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夜晚。

阿怪长大了,上了小学,叶子这时上高中,家里的开销更大了,叶子开始时不时向四姨开口要零花钱,在那时,每天有5毛钱内心都是乐开花的,就这样,家里负担更重了。阿怪的衣服都是爸爸妈妈从远方寄过来,有时也会增加几件叶子,四姨四姨夫的衣服,感谢他们一直带着阿怪。叶子总是穿着那个年代独有的绿白相间的校服,白色区域总是被四姨洗的白白的。阿怪上学开始带红领巾,每天四姨都给她穿戴整齐后,把阿怪长长的头发编出好看的辫子,最后自己随便整理整理就一起出发了,早上叶子总是最先出门的,所以不能搭四姨的三轮车了,每天我就和四姨同行,她载着阿怪,一步一步艰难的蹬踩着,缓缓前行的三轮车给这个清晨的小县城带出些生机,等把阿怪送到学校,四姨就出去做生意了,中午,下午,按时来接阿怪,每天总是会提前来到校门前等着,从未迟到过,每次看到阿怪的四姨会远远的叫着阿怪的名字,阿怪也就飞奔着冲入四姨的怀抱,四姨给了阿怪太多温暖,太多依靠,有太多欢乐与悲伤相互分享,让这个一年级的阿怪,感觉四姨胜似妈妈了。

直到一次,四姨做了阿怪最爱吃的糖醋丸子,厨房没有门,叶子进厨房叼了一个在嘴里露出满意的表情,阿怪在离厨房很近的出口,阿怪听到四姨在悄悄的对叶子说:“多吃点吧,一会阿怪爱吃给吃完了。”阿怪只是听着,没打算进厨房,转身离开厨房,脸上有些茫然,眉头微微皱了一点,心里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心里有些不舒服还不至于到流眼泪的地步,那时候阿怪不懂那么多,只要吃到丸子就心满意足了,阿怪每天还是一样的和四姨嬉闹着,只是心里开始有些不踏实了,说不出哪里来的孤独感,也许这是阿怪成长必须要尝到的滋味吧。

不久,阿怪父母给她买了唱歌的光盘,每天四姨把电视腾出来让她放DVD听儿歌,那天,听到“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阿怪在不停的听歌中,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一个人站在电视机前默默留出了眼泪,阿怪很少在四姨面前提起爸爸妈妈,但是心里却是非常深刻的想念。

阿怪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痛苦是叶子和四姨吵架的时候,叶子拿着成绩并不太好的成绩单,听说要请家长,电话旁做的四姨四姨夫突然缄默,阿怪在卧室门口看着,觉得这时候自己不该说话也就乖乖站着远离他们的另一边,房间里从来没这么安静过,电视没有开,所有电器都在罢工,只有微微一点抽泣声渐渐打破了沉寂,那是四姨的哭声,她用手捂着自己嘴,尽量不让叶子看出她是在哭,然而,人是有情绪的感知动物,她会哭。这是有两重原因的,第一,四姨经过叶子学校时跟叶子打招呼,叶子并不搭理她,这让四姨很寒心,认为叶子瞧不起踩三轮的妈妈,后悔出生在穷家庭。第二,四姨辛辛苦苦带她读书,他却考出这个成绩,就要高考的她,成绩却不见起色,这是每个家长最担心的,希望儿女有出息,生活过的好些。就这样,四姨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会把事情想得很严重,再加上压力大的叶子,两个人的冲撞已经无法避免了,少有的争吵在此发生了,他们都哭了,阿怪看着一个好好的家庭变成这样,突然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的声音比谁的都大,为了不给其他邻居造成影响,四姨苦着脸吆喝着阿怪,大家都因此安静了。那是阿怪第一次觉得做错事的感觉是如此难过,尽管错不在她,但是她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融入了这个家庭,每一丝情绪的变动,她,都会在意。

就在无数感动中阿怪渐渐成长,渐渐懂事了。这时候,她将要被送回父母身边。这是小学四年级,她很多事都还是有了正确的认知,对生活在故土的她来说,突然的离别简直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那么的空洞。事实总是残酷的,离开当天,阿怪一个人寄运在火车上,叶子,四姨四姨夫都舍不得得流出了眼泪儿,阿怪也不例外,要不是四姨骗她说去上厕所,一会回来,估计是走不掉的了。然而另一方迎接的是记忆中的父母,不清晰的模样,她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多年不见,似亲非亲的父母。阿怪麻木的看着窗外迅速经过的风景,一遍又一般的绿树之景,让阿怪多了困意,但是她不敢睡,即将来临的黑夜让她非常想哭,特别的想四姨家,心中堵塞着,半句话也不说。但是生理的需求让她不得不这样孤独一人在这列火车中睡去,醒来时,车已经停了,车上的阿姨把她带出站台,门口是阿怪的爸爸妈妈,阿怪看着他们俩盯着她,满身的不自在,但是这是个事实,这是阿怪的爸爸妈妈啊。

阿怪本来是很怪的,那种怪是嬉皮笑脸的怪,现在是真的怪啊,有些不知所措的怪。阿怪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父母,不知道怎么交流,只是话极其的少。阿怪的妈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说话特别直,刚开始大家都不熟悉,还都礼貌,没过多久就是争吵,这种争吵并不是短暂的,是直到阿怪17岁那年一直都真真切切存在的。阿怪的爸爸是个开明的人,会好好说话,并且总是交给阿怪很多人生道理,但是在烦躁的时候也会给阿怪一个突如其来的叱骂,把阿怪吓得一脸惨白。阿怪性格慢慢在岁月中转变,从逗趣的怪变成心理的怪,她渐渐真的不爱说话了,在初中阿怪只有在学习中排斥内心的苦闷,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成绩也都是年级前几名,中考考了当地的一中。

然而事实总是令人惊讶的,时光辗转,这个小女孩就这样从北到南,从南到北,最终还是因为高考政策再次回来老家,回到那个充满爱意的地方,高中三年将在这里度过。如今回到这里的她,好像也不怎么欣喜了,面对老家的课程,与她之前在北京的作息时间出入太大。体育课变成自习课,每天从早上做到晚上,这使阿怪很快就长胖了,脸上也出现了痘痘,这打击了她的自信,走路也总低着头看地,不爱挺胸抬头向前看。阿怪真的越来越怪了,上课走神儿,每天都闷闷不乐,成绩一落千丈,再也不是别人眼里的前几名,不是好学生。再这样的风气下,她一天天的堕落,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又没有能力去改变,这就是懦弱。她的成绩时好时坏,起伏不定。在混沌中渐渐步入了高三这个门槛,跨高点就进,低了就没戏。每天晚上年宣言振奋士气,这对她并没什么用。阿怪还是打算再努力努力,可是不行了,什么坏习惯都养成了,好习惯也丢的差不多了,一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临近高考,阿怪患上抑郁症,心情非常不稳定,请了两个月的假,最终高考,数学出奇的高,然而其他科败的不亦乐乎啊。阿怪勉勉强强进入了一个普通的经济类大学。高三这年,母亲陪读,表情严肃,很少说话的母亲,每天等阿怪睡后再睡,再上比阿怪起得早,每天都做丰盛的早餐,也许母亲的话都融在这饭菜里了,阿怪也感受到了这一期,她的心很暖。但是却无法表达心中这份难以诉说的情感,或者说不知从何说起。而这一年她十七岁。

高考后的几个月,她一个人在老家静静地呆了几天,尝试着去跑跑步,少吃一些东西。阿怪开始纵观自己的一生,这一刻,她比起十年前的自己真是知道的太多了。就在那几天她静静的沉思,并且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摆脱抑郁。

本来乐观活泼的女孩怎么会郁郁寡欢,本来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小生命怎么会对一切都不在乎了。这是十七岁的阿怪,是一个自甘堕落,自暴自弃,患有抑郁症的她,她觉得人生前途一片黑暗,没有了依靠,觉得什么都是缥缈不定,在不知不觉中也就卑微的活着了。

可是,进入大学后,她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会主动去跟别人交流,经常学习到深夜,会为了考英语四六级托福雅思通宵达旦,会在黑夜里跑他个30圈,会没事就去泡图书馆,课余时间学习基础化妆,还会策划活动,并且会为拿到英国伦敦大学的offer全力以赴。这一年,她,阿怪,比十七岁多一岁。

如今她拥有国内多家连锁咖啡馆,是一位国际知名的首席化妆师,与她的偶像结婚了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娃娃。那个娃娃和阿怪小时候很像。

当问起阿怪,为何性格上改变如此之大时,她回忆着说:“其实我一直没变,我一直都想要去追求我想要的,这是生下来骨子里装的东西,只是有些情感无从开口,无从表达,暖心却又冷淡,矛盾且纠结。我深爱着爸爸妈妈,深爱着四姨四姨父和叶子,爱着身边的人,只是有些爱很难从口头表达,只好化作行动来诠释了,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真的有过不想活,但是这个念头瞬间就消失了,因为有生我养我疼爱着我的家人,还有我爱着偶像,我看过那些所谓的心灵鸡汤,说真的,我不爱看那些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因为我觉得真的是无聊到极致才会去看的书吧,紧接着十八岁的到来,我还个合法的成年人了,这一刻,我想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一个之前我从来不敢想的人生,有一个我自己值得骄傲的人生,因为我想过我想过的生活,当然不是想想而已。”

这是世界16亿分之一的人的故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故事,但是总能引起我的深思,这个故事或许反映了中国教育上的很多问题,反映了家长教育的问题,还渗透着难以诉说深沉的爱,这是一个即将凋谢的花朵重展花枝的故事,这是一个与阿怪有关的故事。

十七岁是她,十八岁是自己------阿怪

愿每一位临近十八岁的人都会有一个值得骄傲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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