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闲逛,看到路边有群人围站着,便凑过去观瞧,待挤进人群后,发现原来是两个老人在对局象棋。但这回不同简单的切磋,其中一人是摊主,在路边架摊摆阵,俗称残局,另一位老人自是来破局的。
棋局已近终盘,破局的老人眼看是支持不住了,周围人明白翻盘无望,也不再争论。破局的老人双眉紧皱,不时用手指指点点,摊主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吹着热茶,等面前人落子。过了半晌,破局的老人一声长叹,将手中杀来的棋子摞在棋盘上。
“输了!”
周围人一阵惋惜声,破局的老人却比刚才释然了很多,周围一个年轻人扬声对摊主说:“大爷,大家都下了这么久,该尽的力也都尽到了,可你这局还是破不了,下之前你说你不是靠这个谋生的,既然不是,不妨把局说破,也给大家长长见识!”
周围一听也都随声附和,摊主却摆摆手让大家先别说话,抿了口茶后用手指点着棋盘说:“我来摆棋局其实不是为了这个局,而是为了这副棋。”
人们一听无不惊讶,不懂老人这话什么意思,我听后才低眼认真打量老人面前这副棋,我虽不懂行,但粗略的了解还是有一点,这副棋一看就有些年头,可棋子纹路细润,棋盘紧实严合,岁月的洗礼只留下了偏暗的色泽,抛开木料不谈,但从做工上说,确实是副好棋。
我想时周围人已经看的七七八八了,有人看罢问摊主,这棋是什么木料做的?
摊主微微一笑,说,就是普通的木料。
周围人起哄说您这就不厚道了,都说到这棋了还不说透,知道您这是副好棋,但好木料才配好工艺,普通的木料打成这样一幅棋得花多大的功夫?
摊主也不反驳,待众人说完,老人开口道:“我给大家说个故事,其中就有这副棋的来由,各位要是想听并且不忙,不妨听我说完。另外这副棋确实是普通木料做的,而且是手工。”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一边嚷着不信一边让老人快讲,老人让大家别急,喝了口茶,细声慢气的开始说了。
老人说,这棋是近二十年前做的,那时老人人过中年,平时酷爱象棋,确是想有一副好木料好工艺的象棋。
但老人生在农村,本就生活拮据又得顾及家中,好木料的象棋不但难找而且价格昂贵,铁定是承担不起的,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说到家乡,老人指着偏东方向说,下坡左转出了城沿路一直走,步行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有个村子叫西乐,老人就是在那长起来的,也是在那留住了人生大半风景,最近几年才随着儿女来城里住,老人不太喜欢城里喧闹和繁杂,不时的怀念家乡的清幽和淡然。
发达的世界和机械的世界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诗。
那时村里有个工匠,年龄和老人相仿,幼年时灾祸连连,父亲早亡,一场意外也导致他双目失明,家中仅靠母亲一人维继,工匠三十几岁时不甘心在家中碌碌请求母亲让他外出学些手艺,母亲虽然不舍,但盲人在家也实在帮不上忙,无事可做凭添负担,再加上他自己极力要求,于是母亲还是心一横送他去做了学徒。
老人说那些日子这件事成了村里无恶意的闲人饭后的谈资和有恶意的闲人流言的种子,人们纷纷猜测他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坚持?村里人和他母亲聊天也时不时问起,村里消息闭塞交通不便,妇人也不知儿子在外如何,每每提到也总是眼神黯淡,避之不及只好含糊其词,只说相信儿子不会有事。
周围人听到此处也有些忿忿不平,觉得这样对妇人太残忍。我也明白,我相信我身上如果发生了难过的事那些真正的朋友肯定会陪着我但他们极有可能一句话都不说,而那些一天跑过来问一次你怎么样的肯定是居心叵测,这种一加一等于二的逻辑他娘的能有多难懂,戳人痛处的言论不能算是推理,也不能算是幽默,那是来源于人性本能幸灾乐祸的龌龊。
老人摇摇头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吵接着听下去。
这样过了五年,工匠居然真的点着盲人杖学成归来,一同归来的还有工匠手上刺眼的伤痕和面庞上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沧桑。村里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母亲心情复杂可难掩激动,拉着儿子问长问短,工匠只说在外一切都好,言罢便问起母亲家事,母亲絮叨着说里说外,工匠耐心听母亲诉说,陪母亲时而高兴时而落寞。
不多日,工匠便在村里开了个铺子,没有招牌也没有像样的店面,门前空荡的院子便是工匠做工的地方,而工匠归乡的消息,已经传遍村中成了最好的宣传。
可一连数日,都未见有人来订做家什,工匠不解,便托母亲饭后闲聊时帮忙从侧旁询问。稍晚母亲回来,告知他缘由,他才明白,村里人虽然家中潦潦破破,但真要购置时,却也不知道该订做什么,老旧的物件村人又不忍舍弃,是故如此。工匠听闻后心里了然,几天时间赶做了几件木料家什,就摆在院内,当做活招牌给来往的村人看。
生意就这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