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芒种”,农活是紧张劳累的,地里收割完的麦子扎成了捆,来不及运到场,只是挪了个地方,就要在麦茬间抢着种玉米。挑水自是瘦瘦的父亲,娘刨坑,我放两粒玉米种子,浇上水,姐在上面用土掩埋。比起昨天割麦子轻松许多,疼的腰渐渐舒展开来。
地里坐着光屁股的弟弟手里拿着几根野蘑菇张着嘴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肚皮。
麦垄间长着成堆的野蘑菇,黑灿灿的在阳光下闪着油亮。大的猪耳草下面跳出来一只肥大的青蛙,引来我家大花狗一阵狂追,青蛙跳跃着箭一般地冲进地头的水沟里,大花狗无奈的眼睛盯着水面,甩了两个喷嚏。回到我脚旁边,继续吐它的红舌头。
过了“夏至”,玉米苗已长了一尺来高,早起来到地里,满眼的葱绿,弥漫着扑鼻青的气息。每一株玉米嫩的芯里都顶着一颗晶莹的水珠,在太阳照射下生出七彩的光。这时候的父亲担着水桶拿着撅头。来给玉米间苗补苗。
三伏天下了火一样烤人。池塘边柳树下的老人光着膀子,凸起来的肋骨撑起布满老人斑皮肤。手里不停地摇着芭蕉扇。烈日下的玉米苗的叶子打着卷,不在油绿,变成了灰白色。无力地搭拉着,玉米芯也害羞似地卷了起来。我来到田里,父亲除草早已出了地头,父亲的双腿岔开,双手紧握锄头在用力地拉着麦茬和杂草。父亲后背的衣衫早被汗水湿透,在干与湿的交界处,结晶着白色的盐碱。我蹲在父亲地身后,捡拾着除下的杂草。热浪一股股涌来,顿感头晕胸闷,要父亲到树荫下歇会再干。父亲对我说:“天气热太阳晒,正是除草的好时机。”我低下头想起唐朝李绅的“锄禾”,对”锄禾”有了更深的理解。
过了“小暑”,玉米长得和我一样高了,有的被虫蛀了,有的被虫蛀断了秸秆。这就需要趁着早上有露水往玉米芯里放药。在玉米地里来回走上几趟,裸露的肌肤被飞快的叶子拉破道道血口。踮起脚尖极目远眺,绿的波浪滚滚而来,瞬间从我身边掠过,奔腾着远去了。渺小的我置身于绿海之中,像一片树叶任由浮沉。
若是碰到阴天,玉米杆中上段有泡的地方,生长着厚实的雾麦,用油炒了味道和野蘑菇一样的鲜。
六月的天气变化无常,暴雨说来就来,狂风打着漩,吹到大片玉米,过了两三天看到了倒地的玉米高昂着头,弯着秸秆迎着太阳倔强地生长着。
初秋来临,玉米穗上了一层浅黄。掰了几个用水煮或用火烧,甜甜的弥漫着扑鼻的玉米香。
八月金秋遍地黄,成熟的玉米骄傲的立在秸秆上,穗上的胡须格外紫红,玉米杆耗尽一生,完成了孕穗的使命,叶子大多枯萎干散了。父亲和娘挎着大的篮子在掰着玉米,笑容荡漾在父亲瘦黑的脸上。西下的太阳收起耀眼的光,渐渐的落去了,只留下满天的红霞。一群蝙蝠飞来飞去“吱“”,吱”地叫着。我知道又要秋种了。又要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播下种子。撒下一年的希望。生根发芽待到来春。又绿满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