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离开已经很长时间了,最近有些想念。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他会与酒桌上的人侃侃而谈,会与朋友天谈笑风生,却很少和我们聊天。跟我们说话最多的时候,是生气骂人的时候,或者指示我们干活的时候。我是家中的长女,从小父母便忙着做生意,照看弟弟们,很少顾得上我。所以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省心的孩子。

父亲是一个矮胖的老实人,中年男人该有的特点,特都有,啤酒肚、大油田、大嗓门、爱喝酒、爱抽烟。

我讨厌他喝酒。缝喝必醉,一醉了就爱做一些不正常的事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因为喝酒,母亲没少和父亲吵架。有时,母亲气急了,就不管他了,就放任他在地上躺着。我也生气,每次喝的烂醉如泥才回来时,我都会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回房间。但母亲总是不忍心,过不了一会儿,就把父亲扶到床上去了。我就更生气了,气母亲心太软。

父亲和母亲吵架之后,起初,两人还是非常生气的,谁都不理谁。但是没多长时间,两个人就又开始说话了,不知什么时候和好的。一次,半夜迷迷糊糊,看到父亲跪在母亲身边,讨好着母亲,希望母亲不要生气了,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以后肯定不喝了,也不吵架了的话。困意袭来,我没有看到后续的事情是怎样的,只知道,第二天他们就不吵架了。

父亲爱抽烟。从前家里的条件不好,印象中没有见过父亲抽烟的场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抽烟,并且越抽越严重。之前一天也就抽一根两根,后来就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一天能抽一两盒。家里来人,父亲会给每个人让烟,最后给自己点上一支。聊天的时候更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直到上饭桌之前,才不得不将烟头扔掉,用脚踩灭。出门在外,别人让他多少烟,他就抽多少烟。

因此父亲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凌晨四五点开始,准能听见他在外间的咳嗽声,一咳就是半个多小时,咳嗽着就睡不着了。为此,他不知吃过了多少药,打过多少针。但就是改不了。后来,他自己想了一个办法:嚼泡泡糖。他买一了一盒泡泡糖回来,一盒里超不多有100多个,说想抽烟的时候,就嚼一块泡泡糖。

这个方法最终也宣告失败了,一是因为我们小孩子就把这些泡泡糖吃掉了不少,只要是没事,我们嘴里就没有停过。二也是父亲没有耐性。反正最后依然是一天两盒烟。

我们家里四个孩子 ,一个女孩三个男孩,其中又属我学习最好,所以父亲最疼爱的还是我。

初中时,我的成绩在班里比较靠前,中考时,老师说我肯定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能进最好的高中,说明最后一定能进大学。果然不负这时的我依然没有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有人领着我走进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房子里什么装饰都没有,只在正中间的地上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就那样冷眼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人,那人无声无息,面容安详,仿佛死了一般。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从来都没有这样安静过,平时睡觉时,也是呼噜声震天。身旁有个人一直拽着我,让我上前,我执拗地挣扎着、反抗着,不肯上前一步。似乎只要我不上前,这件事就没有发生一样。就这样,我没有看他一眼,以后也没有再看到他。

和母亲的哭天抢地不同,这时的我已经不哭了,而是目光呆滞地盯着远方,听着周围人的哭声、喊声、说话声,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这一刻,我的身体里流动的不是炽热的血液,而是冰冷的寒流。

生活中突然少了一个人,可能有些不习惯,但是还是要继续。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疗伤药,没有多长时间我就适应了,只是随之也多了一个习惯,下雨的时候就想随着雨水一起流泪。

再回到学校,恍如隔世,一切都不一样了,之前那块菠萝已经发酸发臭了,没办法,只好丢掉了。

之后,我开始拼命学习,只有身体累了,心和脑才能休息。再后来,我又获得了一张红色的通知书,是大学的,只是再也不能给他看了。

大学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自己收拾好东西,拎着箱子去了火车站,坐在车上看见外面那些离别的人,互相拥抱,回想嘱咐,互相挥手,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父亲说过的话,

“以后你上大学,就能开着车送你了……”

  现在的我即将毕业了,也有了一份不是很好但合我意的工作,生活也没有那么多不如意的地方,只是多了一些遗憾。遗憾他看不到我工作的样子,遗憾他不能看我结婚的的样子,遗憾他再也不能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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