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位于赣湘两省交界的地方,一个隐匿在重重叠叠的山峰后面的小村庄。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
村里交通不便,从我家步行半小时之后,才能找到一家杂货铺。杂乱的货架上放着一些生活必需的商品,不乏劣质和过期产品。商店的不远处就是国道,那里可以通向远方,我每次都是在那里等邻省过来的班车前往县里或者市里,一天只有三趟。大学的时候去学校要去市里转火车,临去学校的那几天,我常常做梦没有赶上车。
小学时的学校也在商店的不远处,现在已经没有学生里,而我在那里度过了小学一年级至四年级。学校是矮矮的水泥砖砌的房子,只有三间教室。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有一个土坯的礼堂,会在里面放电影,没多久就塌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学校里老师办公室门前的一排金桔树。每年都会结一树的果子,每次经过都馋异地口水,有胆大的小孩去摘,被老师发现,变罚站在树底下。等到果子成熟之后,老师们组织高年级的同学去摘,然后分给各个年级的同学。常常能分到七八个,然后小心地揣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分享。
放学回家要排队,一个组一支队伍。因着爷爷年轻时把新房子做在了更山脚下的地方,所以我的家也并不是和我们所在的组里一起的。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常常被人排挤,回家也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虽然都是族里的哥哥姐姐,但也并不友善。
沿着山坡河流一直往上走,便能找到家了。在一个山坳里,被两条小河包围着地一栋土砖房。这座房子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建的,一直到现在,即便周边已经接连盖起了红砖房。
房子的周围是我们家的两个菜园,一左一右,不断地给我们供应着新鲜的蔬菜。院子周围也种了很多花草。芭蕉、美人蕉、凤仙花、牵牛花、月季等等。花开的时候,也勉强能叫朴素的房子装点的有生气一些。
山里的人,无时无刻不享受着山林的馈赠。靠山吃山,留在村里的人,生活的来源几乎全部都是在山上。
房前午后的山,全长满了毛竹。冬天,人们翻遍整个地皮,顺着竹茎找到窝藏于地下的笋子。虽然难以找寻,好在能买一个好价钱。等到春天,竹笋渐渐钻出地面,轻松就能挖到一箩筐。这时的笋子个头比较大,价格也便宜了。人们便剥壳煮熟,制成笋干,再来卖。
从小吃到大,笋却依然吃不腻。我们那里的笋,颜色偏黄,味道比较涩。挖春笋的时候,运气好,能挖到个头大的白笋。这种白笋味道甜美而不涩,炖猪肉简直人间美味。喜宴上的笋干,切的细细的丝,大锅大锅地煮,却意外的好吃。
春夏交接的时候,一场大雨下来,整个山林都冒着水汽。菌子从地里冒出来,然后被人拾走。比较珍贵的菌子是黄菌,通体黄色,自带香气,特别是烘干之后。黄菌稀少,也价值不菲。我们没有耐心整座山摸索,也不敢去更远的地方,所以很少能找到黄菌。
妈妈只是带我们去不远的山上,捡一些“大脚菌”“电菌”之类的尝鲜。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奶奶上山采菌子。去了一个不知名的远方,扒开地上的松针,大堆大堆的菌蕾在地上,又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能遇到这么多的菌子,不开心的是,要是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最爱的菌子是“大脚菌”,厚厚的菌盖,巨大的菌脚。个子大,肉多,只是超辣椒,就超级鲜美。我们每年采大脚菌的地方都是在外公家的山上,很容易就能找多。有的人常常在山上摸索一整天,在天黑之前回来,将采的菌子烘干,然后再拿去卖钱。
我们家采的菌子也只是够自己尝鲜,偶尔多出来了的,烘干来收藏着。待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便拿出来,放在扣肉里做底料。很多年没有在老家住了,也很久没有上山采过菌子了,每年年夜饭的扣肉地下都是香菇,寡淡的味道让人不想动筷。
人们从山里获取的还有很多药材,有一段时间,老妈在家的时候,天天上山去挖各种药材卖,几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出动了。让人很担心大山就这样被人掏空,好在并不是年年都如此。今年挖这种,明年摘那种,人们总是能从山里掏出好东西。
山里还有各种的野果,杨梅,桃子,野生的猕猴桃等等,小时候,我不愿和妈妈一起上山砍柴,她便用这些来诱惑我一起去。
村里的人也种稻,只不过我们那里的稻田是梯田,所有农田里的活都用不上机器。播种、插秧、施肥、割稻,全是靠双手一点点地完成。家里许久没有种稻了,荒废了的稻田有些租给了还在村子里的人,有些用来种了毛竹、茶叶或者是油茶。
每户人家都会在屋子的旁边开拓一个菜园子,里面种上各种蔬菜。女人们不忙农活的时候便窝在菜园子里伺弄这个瓜果蔬菜。
因为地势比较高,即便是在最酷热的盛夏,家里依旧十分凉快,我们家从来没有用过电风扇,晚上睡觉也要盖上厚厚的棉被,才不会着凉。
最美的季节应该就是夏天吧,到处开满了各种野花,把村子装点地缤纷多彩。冬天偶尔会下一层薄薄的雪。以前是会下大雪的。早上醒来,外面是雪白的时候,即使是大冷的天也不赖床了。从家里团一个雪球滚去奶奶家,再滚下来,就能堆一个雪人。
以前总盼望着能走出去,现在虽然也没走多远,却常常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