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节课,在没有任何预设前提下,让陌生的华师大二附中高二(9)班学生面对来自北京101中学陌生的程翔老师临时布置的陌生阅读思考的任务,双方都很不容易。我认为,这节课,程老师采用“导读式”引发学生对内涵甚为模糊文本的思辨阅读,做出了成功的尝试。给我们在课堂实际操作层面上做出了清晰的示范。让我们懂得如何去牵引学生同时又必须让学生放开手脚去思考问题,从而合乎逻辑地朝着问题的解决方向运行,最终辨析问题,解决问题。这种“导读”法,并不新颖,但对于“思辨课堂”是必须的也是新颖的适用的一种教学模式。
这里我想探讨的是程老师在课堂操作中,有两个方面的做法,本人认为值得探讨一下。
一、对文本文体的思辨认知
课堂中,程老师基于学生对小说“三要素”的判别,和“虚构”情节的辨析与梳理,甄别为文本“小说体裁”的判断,我认为有些牵强。
首先,《窗》采用的是散文化的描述语言,叙述了两个病人各自的心里轨迹。近乎心里描写的静态心里叙述方式,成为贯穿整篇文章始终的运行手段,文章有着散文式的线性流淌,我说是篇叙事性散文,又何尝不可呢?程老师的结论是,“三要素”不够,还要加上“虚构”和“叙述者语言”方能成为“小说”的必备条件。何为“叙述者语言”?叙述者,指在影片中直接以语言为观众提供讯息或发表评论的人,这个人不一定会出现在画面上。例如一般的纪录片解说员,就是评论者。自然,其语言,就是“叙述者语言”了。可我觉得,有些叙事散文采用的也是这种语体啊。譬如早期的杨朔《荔枝蜜》,刘白羽《长江三日》等,也基本上都是“叙述者”角度的语言运用的,没人说这些都是小说啊。
再者,探求《窗》是篇小说,也无可厚非。但本文最重要的思辨亮点是在作品主题上。可能时间关系,程老师提出的第三个任务:虚构目的在哪里?结果没让学生思辨就草草结束,甚为遗憾。而这恰恰是文本主题思辨的最佳时机,也是最为重要的任务。
二、对文本主题的认识不够
程翔认为,思辨教学注重阅读主体的存在,即读者的存在。强调学生主体的突出地位,这是极其重要的界定。他将阅读文本分成“自然文本”和“教学文本”两个梯度,很新颖,很有见地。学生对读本需要从“作者意”向“读者意”过度,这就细化了阅读的进程,也规范了阅读的方式和意图,使得操作具体化。
“自然文本”,是作者和社会化的读本。老师举了个例子,时有高考的考试文本出现的试题,那来让原作者解答,结果十之八九,考试的答案与原作者的初衷离题甚远,程老师说,这不奇怪,选拔性考试的目的就在于立足于“教学文本”上,考生的个性化阅读正是高考的要求的效果。那么,学生个性化的解读文本,就需要“思辨意识”。听了程老师的解答,使得我们教了这么多年书的人,茅塞顿开啊。
那么,对学生而言,如何实现由“作者意”向“读者意”过度,才是教学必须研究的课题,也是“思辨阅读教学”(有人叫做“批判性阅读”)面临的新任务。
就程翔老师施教的这堂“思辨阅读教学课”。他的下节课,导读的任务就是,本文虚构的目的是什么?也就是对文本主题的思辨探究。只是这样盛大的一场展示课,没能尽兴,终有余味未尽之憾。虽然,收课时程老师点拨了一下,毕竟没有目睹其风采。面对这世上最好的高二学生,没能让他们尽情发挥也是大憾事啊。(课堂中,我发现女生好像没人参与发言,这倒出乎意料。下节肖家芸老师的课女生可是平分秋色的哦)
对于本文主题的思辨,本人结合网络里相关的一些材料,观点,试作一探,欢迎商榷指正。(下面三则思辨的内容均来自网络)
《窗》是澳大利亚作家泰格特的一篇短篇小说。这篇小说的译文在1987年7月号的《外国小说选刊》发表后,很快选入中学教材。初读此文,觉得它像一泓清泉;再读之,则如橄榄在口,愈嚼愈有滋味。诚如译者刘根龙所言:“这篇小说文字简洁,短小精悍,寓意深刻,读来确实耐人寻味。对这篇小说,不同读者可以作出不同的理解,如细细回味,也许可以悟出点人生哲理。”我们以为,这篇小说之所以产生出如此艺术效果,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采用了“欧·亨利式笔法”,而且也因为它蕴含了丰富的辩证艺术。
1.微与著
文题为“窗”,线索为“窗”,文眼同样是“窗”。作者设置的环境十分简单:一个十分窄小的病房,一扇门,一扇窗,其他一概从略。人物只有两个:靠窗的病人和不靠窗的病人,连姓名也没有交代。两个重病人在这狭小的天地里当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斗争和错综复杂的纠葛,惟一的矛盾就是不靠窗的病人想得到靠窗的病床。正是透过微观世界中的这一矛盾,我们看到了善恶两个灵魂的猛烈撞击,那飞溅的点点星光中折射出了人生哲理、世态人情。临窗的病人虽身患重病,但他热爱生命,凭残剩的精力、羸弱的病体和满腔的热情极力想像,描绘出一幅幅优美的图景,以此来激励自己同病魔作顽强的斗争;同时也用生机勃勃的人类活动去点燃同伴奄奄一息的生命之火,激发病友的生之欲望,活之动力。在他的心目中,窗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财富,窗外的“春天”理应两人共同享有。而不靠窗的那位病人,虽然每天下午津津有味地听病友描述扣人心弦的球赛,浪漫的情侣散步,……充分享受了这段美好时光,但他却不以此为满足,他还强烈地渴望占有那扇窗户。这虽然也是热爱生活的愿望使然,但其核心却是自私的。私心极度膨胀,最终导致采取见死不救的手段堂而皇之地取得靠窗的床位。然而,生活偏偏不肯饶恕他,他费尽心机得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一扇窗户照出了两个灵魂,表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处世态度,揭示了人性的美与丑。由此可见,短篇小说欲求得令人震撼的艺术效果,它无需编造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甚至可以不去追求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刻画,只要善于从微观世界中揭示人物丰富的内在精神世界,看似简单的一扇窗口,就可以成为我们窥视灵魂、认识人的复杂内心世界的了望台。
2.虚与实
《窗》的艺术构思中最令人拍案叫绝的莫过于:在靠窗的病人嘴里栩栩如生的景象,到了不靠窗的病人眼里变成了光秃秃的一堵墙。这是对不靠窗的病人的丑恶灵魂的有力鞭挞。从艺术上讲,又是虚与实的巧妙结合。运用虚的手法,正如绘画中的空白艺术,又似音乐中的休止符号,常常能取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窗内的环境单调,两位病人的病情又很重,当然只能凭藉近窗这一优势来感受生命的活力。可窗外实实在在只是一堵光秃秃的墙。这样内外单调的环境在靠窗的那位病人眼里为何能幻化成五彩斑斓、生动活泼的景象?能化实为虚的动力来自他对生活的满腔热望,他为了给他人带来生命的欢乐和求生的力量,支撑着与另一位同样沉重的病体,编织出美好的梦幻:很显然,这个窗户俯瞰着一座公园,公园里面有一泓湖水,湖面上照例漫游着一群群野鸭、天鹅。公园里的孩子们有的在扔面包喂这些水禽,有的在摆弄舰艇模型,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在树阴下散步。公园里鲜花盛开,主要有玫瑰花,但四周还有五彩斑斓、争相斗妍的牡丹花和金盏草。……这虽是心造的幻影,但只有以纯洁的心灵、高尚的人格、满腔的赤诚才能浇灌出绚丽多彩的生命之花,才能幻化出这充满生机、安详和谐、沸腾热烈的生活之景。一个心中没有春天的人,他的眼中同样没有春天。这虚幻的景象中包蕴着一个伟岸的形象,一颗美好的心灵。真是虚笔一处胜实写无数。
当不靠窗的病人用自己的卑鄙手段揭开了窗外之谜时,这“光秃秃的一堵墙”的实景又产生了巨大的感染力。文章虽到此结束了,而留给读者的想像却很多。人们不禁要问:原来窗外的美景缘何而来?得到靠窗位置的病人该会想些什么?他的命运又将如何?实写恰到好处,又引出虚笔无数。
3.正与反
《窗》的篇幅虽短,却通篇巧用对比,从不同的角度挖掘了人物的性格内涵。窗外虽然只有一堵光秃秃的墙,在靠窗的病人讲来却是那么富有生活情趣,那么娓娓动听,这对他本身来说是“自欺”,对同伴来说却是“为人”。可享受这美景的病人产生的想法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而是“挨着窗口的为什么不该是我呢?”这种自私者的嫉妒,进而发展为怨愤。这正如培根所说的,“嫉妒能把凶险和灾难投射到他的眼光所注目的地方”,嫉妒者“只能用败坏别人幸福的办法来安慰自己”。为了排遣同伴的苦闷,靠窗的病人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公园,却尽自己的想像力在编造美景,用心可谓良苦,可当他生命垂危的时候,不靠窗的病人虽然醒着,却两眼盯着天花板纹丝不动,尽管只要举手之劳,同伴就可转危为安。从这里,我们看到了极端自私者的本性,他不惜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来摆脱自己心灵的困扰。两个灵魂,一个那么崇高,一个却如此卑下。那位靠窗的病人,在为同伴讲述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在他离开人世的时候又多么的凄惨!
再看那位不靠窗的病人,当同伴生动地描述所“见”到的一切时,他听得那么津津有味;当他心中最初涌出那可耻的想法的时候,他也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惭愧,可他愈是克制,这种想法愈是强烈,最终由嫉妒而至怨愤,由怨愤而至残忍。同样都是热爱生活,珍惜生命,他却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同伴的死亡之上,这种“热爱”充其量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他心中的一星善良倏忽即逝,反衬出的是丑恶无比的灵魂。
《窗》的主题如此深刻而篇幅却如此之短,其原因是它省去了一切可以省略的笔墨,如人物经历的介绍,人物的外貌描写,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人物心理活动的细微流程等,而把笔墨泼洒于人物心态和环境的对比上,塑造出两个迥然相异的形象:道德品质上的崇高与卑下,精神面貌上的光彩照人与污秽不堪,形成令人惊诧的强烈反差。
以上三组艺术辩证法范畴又具有内在的联系和转化功能。它以正与反的强烈对比作为全文的艺术结构框架,以虚与实的对立统一作为艺术描述的基本手段,并辅之以欲抑先扬、相反相成的艺术笔法,最终达到微与著的辩证转化:知微显著,小中见大,一扇小小的窗户中充溢着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结尾处,“他看到的只是光秃秃的一堵墙”,那戛然而止的收煞,是猛甩之豹尾,正反、虚实、微著等三对辩证法范畴全部聚焦于此。它出人意料之外,然而,因其揭示了深刻的社会主题,便又进入情理之中。这样,艺术辩证法就揭示出了思想辩证法,完成了全文思想和艺术之间的内在转化。(以上三点认识,均选自《名作欣赏》1994年第2期)
可见,如何引导学生去读懂文本才是重中之重。当然,上述三点,都是从艺术欣赏角度来看的,对中学生来说有些难度,但教师可以像程老师那样,有意识地去引导,学生的思辨水平可能不高,一开始,我们不要过高要求,可以从文本思想主题入手加以探究,人的认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思辨力的提升需要通过螺旋式生长才能完善的。不可急于求成,否则会适得其反,有意拔高,只能揠苗助长。
我认为,小说的最后一句才是思辨主题的切入口。“他看到的只是一堵墙”。多好的讽刺啊。也是作者深味之处,不妨精心设置问题,细致导入。我们可以一试!
2017年5月2日于无为严桥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