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落花
那一丛,草的青翠。那一片,树的茂盛。那一头,山的脊背。那一刻,阳的清晨。那一瞬,雨过天晴。那一地,满是落花。
她说她老了,像一地的落花。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触碰,身心俱疲,身心俱焚。她说,我身负重伤,你没看见吗?
我看见了,皱纹与苍白,无力,枯黄与老去,残枝败柳。没有什么重量了,也没有什么欲望了,注定是一次败笔。灵魂与思绪散落的那一天,累得支离破碎,轻轻而飘飘荡荡。晕头转向的乱舞一阵,手与脚交织缠绕在一起,抱紧,蜷缩。
风停了,我也该走了。
我是谁的化身。我是谁千百年前死去的灵魂的投胎转世,是谁回眸后不忘的脸?是牡丹,倾国倾城自信的绽放。是芍药,妖娆无比大胆狂傲的吸收日月精华。是百合,洁白典雅的脱离喧嚣不可一世的单纯。是莲花,那样飘渺,仙游,不是凡尘之物。是玫瑰,它的花语,守护热恋。黑的红的白的,爱情的追求向往。它的情话,谁能静心倾耳聆听?
谁也不是我,我也不是谁。芍药长不成牡丹,蒲公英纵然洁白,但活不出百合的样子。我们都有自己本身的容颜,或美或丑, 或善良或邪恶,或大方或自卑,或隐忍与孤独。与宇宙天地万物结缘,空气清新,雨后湿润,那般甜美与安然无恙。
与自己结缘,相伴,相依,相守。活成自己,不好吗?
我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疼痛,流血,伤疤。但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士兵,也不是一个英勇的将军。战争是血腥的,和突然间被采摘一样,血,凝聚,蒸发。试问还有多少场战争,是值得流血的。试问还有多少个贪念,痴迷,是值得亲手毁掉我的生命的。
小心翼翼的开着,睁眼,打量世界。宁愿活在野外,看到太多和我一样的你们,被折断,踩跺,碾压。未成落花,已是魂灵先去。
那么,我们遗忘历史,让它流逝。和八十年的慧星一样,擦肩而过。我们来说说现在,我们来说说四季,我们来说说春夏秋冬。
有一个书生在我耳边吟诵,“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池塘生青草,园柳变鸣禽。”我想问这书生,你是谁,为什么不吟我,为什么不在白日当空下谈谈我,谈谈落花。你的眼里只有青和绿,而没有红与粉了吗?
我也吟诵,用生命吟诵。“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作边愁。”春天,是你,是我。生长与茁壮,靠近红尘,缘起缘灭,看尽繁华,满脸胭脂红妆。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如处。”锁花不如放花,绑花不如弃花。只有时间才能懂得落寞,离愁。相遇不易,告别难。也只有这个我们称为残酷的世界,会让心回归,一次次,来世今生。后来,世界不再残酷。我们都错了,错的离谱。和无尽的世界相比,我们,自愧不如。
终究是只有春,懂我,念我,吻我。与之对诗,握手,拥抱,讴歌。注定安得其所,栖身之处,是你,我的春天。发芽,生根,孕育生命。天苍苍,蓝天之下,一点红颜。红得渺小,豪情。生我是春,篇章为你而写。古人写春,写青草从睡梦中醒来,料峭的春风便已唤醒了一大片花团锦簇。美不胜收。你的青春你的爱,如此朝气蓬勃,执着,我难以抗拒。我,不会抗拒。
另一种爱,浓烈。它碧落,碧空,碧也就是绿。浓绿,野绿,这是夏。与春相较,它炙热,无可厚非的炙热。
我会被它晒化,萎靡不振。汩汩泉流倾倒,才又重新焕然一新。提起精神,意志力坚强,我想我要继续奋斗。时而清醒,时而晕头转向。泥土的坚硬,是干旱生出裂缝时已经合不拢嘴的恐怖。但是仍旧执着地,执着地伸向地底,在地底幽居,很阴凉,黑暗。
很吃力的生出嫩芽,只为了依旧花开。这种爱,爱得迷路不知返,失去心志的迷乱。
我在你的世界凋零,死去活来。“高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这是秋,让我与生失之交臂的秋。这是秋,逢秋悲寂寥,寂静无言,空空如也。空对月,逝清晨。前尘往事,尘埃落定。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一个兮字,是感叹,是无奈。满地落花落叶,何处归根,没有了青春与红艳,是苍凉。枝叶疏朗,昔日繁花星星点点。黄色,失去了营养的黄,得不到供养的黄。干燥,本质的干燥。秋风花落,再次颓废,滑落一地酥心。
多希望,你不来,永远不来。秋只能是菊的天下,菊是豁达,隐退,自居,君子之度量。是隐居,诗人笔下的美好,人类所说的田园之乐。一朵秋菊,采菊东南下,悠然悠然。而我,瑟瑟秋风,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悲,凋零,无归。
时空之门,穿越喜怒哀乐。回头竟发现还有这么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转悲为喜,化无奈为希望,永生永世的象征。不曾对生活失去信心,何必自暴自弃于一个短暂的秋天。来年,我和你,依旧芳香。让山河都为我们的生命震撼吧,让河流浪潮也为我们的坚强嫉妒吧!这秋,还可以开出一朵幸福之花。
最后一种爱,爱得卑微。躲躲闪闪,藏藏匿匿,颠沛流离。
纷落,如精灵般,叫嚣。这是冬,难以接近的冬。它的寒,寒得彻骨,无处可逃。寒霜,结冰,固封了大地上的一切,包括那颗想长出翅膀的心,折断羽翼。本以为可以逍遥一世,浪漫满屋,却不想画地为牢,血流成河。
那么,就让它冷吧,冰封吧,“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在冰霜下颤抖,这是生命的智慧。信仰,在某时某变得坚不可摧。从冬天走出来的花,并不一定只有冷的味道。一股温热,驻心,无形地鞭打懦弱。
那么,就让它冷吧,冰封吧。海誓山盟,尽可以消失。但寒,不可以让我枯萎,不能摧残拥有信仰的我。回头,不再是只有香如故,而是冰雪千里,我在丛中笑。
明知道,它们会走。像蝴蝶,像蜜蜂,像流年。我看着你来,看着你走。我就想港湾,任你依靠,而我弹不出一个琴音。
桃花似水流年,其叶灼灼其华。
我的生命很短,在藤蔓中盘旋,在枝叶上点缀。绿丛中拼命伸手,在花丛中热泪盈眶。可能下一秒,就不复存在。
所以,我尽可能去爱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和每一种事物。有时爱晴天,雨天。有时我会爱温暖,寒冷。爱过喜马拉雅山上的冰冻三尺,爱过撒哈拉沙漠的荒无人烟。爱过绿色地毯,寸草不生。
有些人的灵魂,它注定飘浮不定。天堂,地狱, 只要值得停留,不愿意再赴汤蹈火。
他们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不是我有意,也不是流水无情。我无意间将身躯托付给流水,是因为想洗净,泥尘。
流水是自由的,它由不得束缚。它孤注一掷,眼里只有海洋可以停泊。我跟着它,见过大山,瀑布,泥石流,汛潮。差一点,葬身水海。山河如此壮阔,多娇。不同肤色的人友好相处,不同的语言听起来很悦耳。流过发源地、跨国线。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土地,肥沃,贫瘠。只有一种心情,抵达。
才明白,从前我经历的,不过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我还引以为豪,以为已是一个历经世事,看过沧海桑田的老人。而我在流水面前,不过是一片随时可以抛弃的落叶。流过的泪,自以为能汇流成河。可是在灌溉面前,少之又少,缺之又缺。
流水是渴望自由的,我也是。不断游荡,放任,形同陌路。我一生都在流浪,可我,没有见过海洋。
归根,不再人声鼎沸,喧喧嚷嚷。你所看见的我,不过是一地落花。交织,缠绕,如此静美。所有缺席的人,不再有宴会。与其说我死了,倒不如说我活了。脱胎换骨。至少年轻过,绿叶如是说。
作者简介:龙灵子,1998年出生。一个爱书,喜书,看书并非书呆子的女子。有拙作发表《诗意人生》,《亲情抒怀》,《香落尘外》,《最散文》,《纸上流年》,《豫苑文风》,《吧啦原创文学》,《刺客诗吧》,《文艺众家》,《素心蕙兰》,《刺客诗吧》,《窗外的白杨》《写手微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