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是一部奇书，因为东周列国之事本是天地间一个奇局，许多人物又有着许多传奇之事。全书开篇《周宣王闻谣轻杀，杜大夫化厉鸣冤》，便从一个奇怪的谣言和一个更为奇怪的传说开始，翻开了东周列国精彩缤纷的长卷。

        奇怪的谣言与不可逆转的国运

          故事从周宣王征伐姜戎开始，结果大败而归，周宣王不甘心，想要卷土重来，于是亲往太原料民。所谓料民，就是计点人口、清查民户，也就是要为征徭役做准备。料民返京，刚到镐京城，就忽然看到一群小孩子拍手唱这一手奇怪的童谣：

         月将升，日将没；檿弧箕箙，几亡周国。

        这里的童谣更多的是一种谶言。谶就是预言、征兆。谶言一向来多用于政治斗争中，具有宗教神学色彩的政治宣传心理学，以此为谋求权力者或已登上权力宝座的统治者大造舆论，从而收服具有传统天命观的民众，证明其权力的合理性。周宣王遇见的谶言很可能是政治对手的动作。

        这样的谣言（谶言），想来并不是很奇怪，所谓“月将升，日将没”，反映的大抵是人们朦胧的希望改变的一种舆论，所谓“檿弧箕箙，几亡周国”，大概反映的是当时的人们对战争的厌倦情绪。

        但是，谣言击中了周宣王敏感的神经，他继位以来所做的努力就是要把宗周的天下共主地位加强巩固。结果，刚从征伐姜戎的失败中回来，就听到这样的奇怪的谣言，怎能不恼怒，于是开始了全城抓捕卖桑木弓和箕草箭袋的人，并下令全国禁止买卖桑木弓和箕草箭袋。于是，有一对卖桑木弓和箕草箭袋的夫妇被追杀，逃亡中捡了被宫中遗弃的老宫女怀孕四十余年所生的一个女婴，逃亡褒国，女婴被姒大的妻子收养，取名褒姒。后周幽王即位，褒洪德为了救父亲，寻访境内美女得褒姒以进献周幽王，后来发生了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接着是褒姒之子与太子的立储之争，随后太子外公申公联合犬戎攻破镐京，随后是太子即位为周平王，将都城东迁，周王朝实力大大削弱，诸侯开始争霸，历史进入新的时代——春秋时代。

       周宣王本意也许是为了通过行动消除谣言（或者通过童谣传播的谶言）所造成的社会舆论影响，但是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于，你想要改变的命运而做出的百般努力却正好推动实现的正是你不想要的那个命运。这个周宣王止谣的事像极了古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关于命运的传说。

传说俄狄浦斯出生后，其生父忒拜王拉伊奥斯从神谕中得知他长大后将会杀父娶母，因而用铁丝穿其脚踵，令一个仆人把婴儿抛到荒郊野外。仆人怜惜这个无辜的孩子，把他送给科林斯的一个牧羊人。科林斯国王因为没有儿子，于是就收养了他。成年后，当俄狄浦斯从神那里得知自己命中注定要杀父娶母时，他为了躲避神示的厄运降临，就逃离了科林斯，因为他以为科林斯国王和王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俄狄浦斯万万没想到正是这种刻意的躲避加速了他人生悲剧的步伐。他离开养父母，朝忒拜城走去，在逃离的路上俄狄浦斯受到了一伙路人的凌辱，一怒之下杀了四个人，其中就有他微服私访的亲生父亲——年迈的忒拜国国王拉伊奥斯。不久之后，俄狄浦斯以其非凡的聪明才智除掉了危害忒拜民众的人面狮身女妖斯芬克斯，被忒拜人民拥戴为王，并且娶了前国王的王后——他的生母为妻，还和她生育了两个孩子。俄狄浦斯就这样成为了杀父娶母的罪人，可他自己对此却毫不知情。为了平息忒拜国内流行的瘟疫，按照神的指示，俄狄浦斯寻找杀害前王拉伊奥斯的凶手，结果发现要找的凶手就是自己，而杀父娶母的命运还是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俄狄浦斯的母亲伊俄卡斯特在悲痛中自尽来洗净自己的罪孽。俄狄浦斯在百感交集中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然后自我放逐，与他的两个女儿远离了忒拜城，到处流浪，来惩罚自己的弥天大罪。以求忏悔。

      历史就是这样，充满着戏剧性。

    传说背后的历史真相是什么？

     1、龙漦传说

       读史记和东周列国志，有一个很传奇的传说——龙漦传说。夏桀之时，有神人化二龙落于王庭，桀王恐惧，欲杀之，卜而不详，取金盘收其唾液置于朱椟藏于内府，龙去。历代相传，至于周厉王。厉王好奇，命人启椟以观，失手坠地，漦化为元鼋。一宫女践鼋迹，心有所感，肚大如孕，四十余年后至周宣王料民归来，宫女生一女，以为不详，弃之沟渎，后为卖桑木弓夫妇所捡，奔于褒地。

      很多文献花很多大篇幅叙述这个故事传说。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后人编出来的一个寓言。龙漦是一种国运的象征，一种传承或着传统的信仰，维持着国家的一脉相传。周厉王不遵古道，废弃历代所尊崇，导致西周国运衰落，到周幽王最终成为事实。

      考究东周列国志的叙述，这个故事是后宫姜后最先禀告周宣王的，然后由老宫女来道出传说。这更像是一处演给周幽王的戏，也许，这出戏想要掩盖的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周宣王外出征伐姜戎，回来后后宫产女婴，这如果没有一种解释怎么让人信服？无论这女婴是谁的，后宫乱了是事实，而姜后又亲自出面掩饰，那就是这乱后宫的人与姜后有着密切联系，或者周宣王也心知肚明，这人是谁？很可能就是太子宫涅，也就是后来的周幽王。

       回头再说，龙漦传说里面牵涉到了厉王、宣王、幽王三代国君，按传说或者寓言，国运的衰落是从周厉王开始的，经周宣王，到周幽王最终爆发，发生了划时代的历史性事件——平王东迁，平王迁的是国都，也是国运。西周从周厉王开始衰落，通过读历史基本能发现这一点。但也有很多疑点，周厉王并非无所作为，也并非暴虐之君，通过一些历史片段，我们甚至能发现这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主，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一些历史的力量在聚集，它一点点改变着当时的社会现实，传统的治理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现实，改变成为必然，只是恰好发生在那个叫周厉王的时代。

       2、君王的非正常死亡

       周宣王据说是被杜伯化成的厉鬼杀死的。但历史不是传说，真相在传说的背后。周宣王继位是非正常继位，父亲周厉王被国人暴动赶走，死于彘，也就是说周厉王死于一场统治集团内部斗争的政变。周宣王励精图治，极力维护周王朝的统治，对内缓和诸侯关系，改革治理模式，对外征伐外族，树立周王室权威。

      他的死亡来源于一场政治暗杀。

前817年春，鲁侯敖携长子括、少子戏入觐宣王。宣王对戏颇有好感，遂有以其为鲁世子之念。这便触及了周廷维系国家的又一项根本性基础性的制度——宗法制度。同年夏，鲁侯再朝，归国后即去世，谥武，称鲁武侯，今一般统称为鲁武公。鲁武公少子戏立。

前807年，鲁武公长子括之子伯御在鲁国附庸曹姓子爵国邾国国君夷父颜的教唆下，联合鲁人及邾军攻杀鲁侯戏，谥之懿，是为鲁懿公。伯御被国人推举为君。

前796年，宣王起兵讨伐鲁国，将鲁侯伯御及邾子夷父颜杀死，称伯御为鲁废公，夷父颜为邾武公，并采纳仲山甫的建议，立鲁懿公弟公子称为君，叔术代为邾子，邾武公子夏父的继承权被剥夺。周王对于鲁国内政的此一番干预，有违成制更造成了鲁国的内乱，在诸侯间影响极为恶劣，声望大减。自此后，诸侯违制抗命之举多发。

当年邾武公被杀，其美貌妻子遗世，扬言报夫仇者，将以身许。于是，垂涎其美的邾子叔术，精心组织、策划了刺王行动。

公元前782年，宣王游猎圃田，今河南省郑州市中牟县。叔术派出的刺客，化妆成杜伯的形象，将宣王射杀后逃逸。周人知其原委，而苦无证据，遂言杜伯着朱衣、拈朱弓、射朱箭，以影射邾子弑君。

        词曰：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