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之于我,最初不过是一份漫不经心的存在。之所以对它熟悉,完全拜LG的痴迷所赐。每天浸淫在陶孔里飘散出来的音律之中,我笑着调侃那是来自泥土的呻吟,那份戏谑之间多少有些轻慢的成份!非专业的爱好能断断续续地坚持如此之久已属不易,再高要求似乎就有些不近人情之嫌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萦绕在耳际的曲子虽不少,但入心的无几,且听且忘之。若逢着《葬花吟》之类的熟悉调子,间或美言几句,仅此而已。
然而,有些执着往往会在不经意之中瞬间升华!那一周末的午后,窗外已是晚秋一派萧索状,更兼着丝丝细雨斜斜地飘。百无聊赖之中,一杯清茶就着纳兰容若,借以打发时间。彼时彼景,容易滋生小资情愫,如此,便是我与那一段柔肠百转的绝世天籁的第一次邂逅。前奏响起,水滴落处,是一汪听得见的清澈透亮,一下子撞开了心波里的那一道道纹。再一凝神,思绪已被旋律带走,直把心底那根弦拨至柔软,欲罢不能。急问曲为何名,果真,名为曲来一一好一个“相知如镜”!如泣如诉,难诉相思!如哀如怨,难以割舍!至此,我不敢再小觊那股掌之大的玩意儿,哪怕它的名字淳朴得带土,我决意把这种叫做“埙”的乐器请进生命里来,用心聆听!
埙者,应是起源于原始先民们在狩猎使用石头时产生的灵感。由于石头上有自然的小洞口,当它们掷向猎物时空气流就会穿过石上的空腔,进而形成哨音。它是中国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早的吹奏乐器之一,经过近七千年的发展,由最初的无音孔到一音孔,二音孔……再到现在的十音孔。其在当代的发展,得益于“中国古埙第一人”赵良山教授的潜心研究,才使得这音
乐史上最古远的文明之声得以更好的延续与传承。
埙曲大多低沉温婉,甚或有些哀怨。和高大上的钢琴相比,这种以自然的泥土为材料烧成的乐器显得很渺小很土著,制作的工序也不算复杂,大体与陶瓷相差无几。或许因了同时吸收“土”与“火”的灵性,再吹之以“气”,便可将无限孕育于区区一掌之握的有限之中。据《乐书》记载:“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正是应了那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伤。”之意境,十指扬落之间,飘出的是人生百味。无怪乎一曲幽深哀婉绵绵不绝的《相知如镜》竟能令人恍惚间穿越时空,迎来送往多少人间过客,阅尽红尘心酸事!
如歌如诉,汝亦吾镜!曲里曲外分明有你:蹴罢秋千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一抹娇俏;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的一份慵懒。更是那凄凄惨惨乍暖还寒的最难将息时;三杯两盏淡酒不敌晚来风急的憔悴损;独自守着窗儿物是人非事事休点点滴滴载不动的许多愁;望尽天涯萧萧两鬓生华梅花难寻的苍凉落寞。
如履如临,汝亦吾镜!曲近曲远分明是你:如娇花照水般之娴静,似弱柳扶风样之憨嗔。曾记得菊花赋诗夺魁首,海棠起社斗清新。潇湘馆内论旧文,怡红院中行新令。哪知他日花谢花落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只落得质本洁来还洁去,空留一捧净土在人间!
如悲如切,汝亦吾镜!曲深曲浅分明似你:玉树临风一介白衣飘,轻舟一叶翩翩江左来。身陷囹圄万般委屈压心头,命若游丝殚精竭虑为雪耻。麒麟雄才翻云覆雨谋江山,忍能对面执手无语凝噎且把红颜拒。策马回望,从此相忘于江湖。英雄气短,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我的宿命在疆场。
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你敬我高山,我还你流水。瑶琴弦若断,心事付与谁?月朗朗,情戚戚,苍茫天地间,知我其谁!若得相知如镜者,何惧银河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