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音今年二十五,她在学校对面开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书店。白天店里冷冷清清,夜晚好似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城,地上坐满那些生物钟昼夜倒置的书虫和爱好漫画的死宅男。而七音也是一个不喜欢在晚上安分睡觉的人,于是把书店开成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等到早上六点再和员工换班。
今天不知为何,困得特别早,并且肚子也是空空的,于是叫外卖点了一碗虾面。在这寒气侵人的冬天,总是更爱好热气腾腾的面食。
今年冬天冷得比往常早,地上压根不能坐人,但想到那些可怜兮兮的书虫和死宅男们又于心不忍,于是等到她看店时,她就会在地上铺上泡沫垫,让人坐。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电脑上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七音解开塑料袋,热腾腾香气弥漫,引得店里正在看书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这值班的八个小时中,她并不觉得难熬和无聊,这八个小时对于她来说如同吃棒棒糖一样,吃着吃着就没了,一下就从夜晚到了白天,仿佛刚坐下没多久,天就亮了。
七音从小到大有两个梦想,第一个她曾经做到了,第二个是开一家自己的书店,然后可以待在里面看自己喜欢的书。
店里是温暖的,外面是寒风叫嚣着,七音不想看书时就会看外面的行人,被大风刮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的狼狈样子真的很滑稽,看得她自己也不禁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个人敲了敲柜台,像个三岁儿童一样幼稚地抬起下巴,“姐姐,我又来看你喽。”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又是苏扬这家伙,他通常这个时间溜出家门,来到七音的书店,即使不买不看不坐都会来打声招呼。七音心想,他一定是吃饱没事干,或者吃太撑了睡不着。
苏扬就是对面这高中高二的学生,不学无术,却想着要拯救全世界,当无敌大英雄,但后来或许渐渐明白自己的无知愚蠢和可笑。于是只想背着他的吉他流浪全世界,顺便以他不凡的相貌,像他崇拜的韦小宝那样娶七个绝色美女当老婆。
真是俗到爆炸,七音在心底吐槽。
“今天我需要这些书。”苏扬递给他一张白纸,上面写的全是吉他教科书和谱子。
“上次买的那些呢?”七音疑惑,因为上次他就买了不少,也是最近的事。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嘿嘿地笑着,“上次买难了,不好练,想着还是得从简单的练起。”
“你爸妈要知道你不好好读书,成天鼓捣这些玩意儿,肯定会打断的你狗腿的。”七音嘴上这么说,眼睛和手已经在帮苏扬找需要的书本了。
手上捧着几本书,耳边突然回荡起熟悉的声音。
“七音,我已经在努力地练习曲子了,真的很努力了,我一定会很快跟上大家的脚步,加入你们。”
“七音,这里你跑调了你知不知道!”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听见别人夸赞我们。”
“这样的日子真自由,哪怕,没钱赚。”
七音把书本都准备好了,伸手递给了苏杨。苏扬笑着跟她说再见。拉开门,大风忽地灌进来,头发被卷起遮住了眼睛,七音好像看到一道光闪过,恍若回到了十七岁。
十七岁,刚刚好,年轻得正好,正好年轻。
七音从小到大有两个梦想,第一个梦想是当一名流浪歌手,有个自己的乐队,然后闯天下。第二个梦想是开家自己的书店,不过是等闯天下闯不下去的时候,然后有个安稳的归宿。
“这是多么酷炫的事啊!”
七音站在天台上,背对着夜景,面对着她辛苦组建的乐队,她张开双臂,头仰向天。她想,人生就是要说干就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今夜注定心潮澎湃,她猛地打了个哆嗦,从回忆中抽身。脚边的电炉发着橘黄色的光,长时间坐在旁边,腿隔着裤子被烤得干燥。七音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感觉舒服了些。书店里的灯光明亮,对于稍稍犯困的人来说,简直明亮得刺眼。很多人开始起身揉揉眼睛,把书放回书架上,然后弓着腰抱住自己闯进长长的冬夜昏暗的街道,估计脸被刺骨的寒风刮得生疼,但也只能脚步不停地继续走下去。
这时凌晨三点整。七音还是不感觉困。
有人觉得太困,直接就在地上靠着书架睡着了,七音起身帮他们披上薄薄的毛毯,能多给一份温暖,就多给一份温暖,就像当初别人同样这么关怀落魄中的自己一样。她也在用同样的方式给别人温暖。
天渐亮,七音与女孩换班,正好六点。外面泛着雾,就像锅里炖着的蘑菇汤,翻腾出的白汽。掏出钥匙打开门,暖气已经坏掉了,屋子里冷得不行,只好烧点热水喝掉,再到床上睡觉,冰冷的被窝也渐暖。
02.
杯子横摔,支离破碎躺在地上,尖叫,吵闹,混沌一片。
安莱的女朋友指着他身后的几个人,要她们还是要我?!
安莱为难地低下头,别闹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你回答!她尖叫,扯着嗓子尖叫,快撕破了周围人的耳膜。
安莱再三为难,两边都是他所不能抛弃的。
一个杯子砸向他,咚!闷响一声,杯子顺势坠落,就像不堪一击的蛋壳一样碎了。鲜血滴在上面,一滴又一滴。她看也没看的就走了。
七音醒来时,额头上全是冷汗,厚重的窗帘外透过的光很微弱,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很刺眼。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在众人皆睡时七音独醒,在众人皆醒时,七音独睡。她陷入了无边无尽的孤单和寂寞中。
小节被她父母拖走的时候还对七音破口大骂,你这个害人精,害别人还不够,还来害我们家闺女!请你以后离我们家小节远点!
小节哭着求父母不要这样,她还想继续和他们待下去,可换来的却是她母亲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小节愣着被她父母带走了。
薄荷味的牙膏被刷成了泡沫,含了口水,咕噜咕噜又一口吐出来。七音看着镜子前日益憔悴的自己,也觉得看不到明天。她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脸,疼得她眼泪直流,“你怎么活的?你怎么活的?不是说带着所有人不能继续下去的梦想而活吗?!”
“可是,真的好辛苦,五个人的梦想真的太重,重的不能抬头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些年来,是七音第一次哭,她捂着自己的嘴,在无声的屋子里小声哭泣。
哭完之后她擦干眼泪,然后上街买早餐。楼下对面的包子铺一天到晚都是开着的,七音最喜欢吃他家的花卷,每次到这个时候都会买四个,于是她和包子铺的老板和老板娘就认识了。七音咬下一口烫呼呼的花卷,有人在后面拍了她一下肩膀,她转过头去,没人。往相反的方向看去时才看到了苏扬。
苏扬笑得爽朗,“哈哈,姐姐怎么每次都这么笨,每次都被我骗到!”
七音连白眼都懒得翻,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吃她的东西。
“哎,姐姐,跟你说正事,要不要来看看我们。”苏扬挑了挑眉毛。
后来七音莫名其妙就跟着去了,苏扬说他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乐队,人都凑齐了。
当初七音说要组建乐队时阿燕是最先跟随她的,她会吉他,自己也幻想过能够在乐队当一名吉他手。然后,阿燕又找到凉一,凉一就是乐队的贝斯手,凉一也是阿燕的男友。安莱是鼓手,小节是也是吉他手。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在重复,很多人有相同的梦想,一人倒下,还有千万人涌向,从不停歇。
他们期盼的明天,越美好,就越害怕去得到。如同有些东西就像细沙一般,你攥得越紧,失去得越快。
“主唱!贝斯手!键盘手!在下,吉他手,喏,这位,样样精,缺什么乐器演奏,就他上!”苏扬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脸上是喜悦的神情。
当遇到似曾相识的场景时,人总会回想到以前,现在在眼前,以前却浮现出来,和现在重叠,迷惑了人眼,造成还是以前的幻象。
七音脑袋晕乎乎的,仿佛回到了十七岁,和她的乐队一起排练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太快乐了。一群爱好音乐的人一起,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过着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只不过,学习就成了最头疼的事。
除了自己喜欢的事,七音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已经走火入魔,对外界的看法和指指点点丝毫不在乎。她每天都兴奋到极点,恨不得一蹦就蹦到天上去。
03.
被棍子砸中真的很痛,好像瞬间能丧失所有行动力,又好像顿时茅塞顿开。
七音头直直地砸倒在地上,一行泪立马就流出来了。
“姐!”苏扬扑过去。
七音需要缓缓。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苏扬和他的乐队平常都是在废弃的大工厂里排练,那被打扫过后又空旷又干净。他们正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几个地痞流氓就闯进来,非说那是他们的地盘,莫名其妙起了争执后,开始砸东西。
七音听说了,皱了皱眉,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回想起以前他们排练的时候经常因找不到合适的场地排练,扰民而被赶。羞辱和恼怒顿时仿佛从很久远的世纪飘回来,猛地击中她的心。
“我大,帮你去谈判。”七音说出这几个字。
但苏扬要的并不是这个结果,他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好歹他是男子汉,怎么能让一个女生为他打抱不平。但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她去了。
七音怎么说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气势和处理事情的经验自然比他们一群连高中都还没毕业的小孩子强。
那几个地痞并非一点道理都不讲,反而想当一个文明有高度的地痞流氓,这样在圈子里显得高大。正因如此,反倒讲不过七音,一帮人有气无处撒地走了。
谁知其中一个觉得实在憋屈,又跑回来,照着七音的后脑勺来了一棍子。然后连忙拔腿就跑。苏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七音倒在了地上。
良久,七音从地上坐起来,轻轻地揉着脑袋,仰头对苏扬说,“没事,没事着呢。”
晚上七音让书店提前打烊了,回到家躺在床上,让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觉得不舒服,她翻身趴在床上,后脑勺那块地方像有人用小刀一下一下地划。七音想,睡着了就没那么痛了吧,但是越拼命地想要睡着就越清醒。
屋里格外地静,只有外面车辆行驶的声音,一辆又一辆,七音数着数着突然又被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弄得烦躁起来。
于是她起身去厨房煮面。这时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苏扬正瑟瑟发抖,“姐,我在你家门外站了好久,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别万一出了啥事。”
七音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招呼他进来,“先进来吃碗面吧。”
“回来再吃回来再吃吧!身体要紧!”苏扬在门外急得直跺脚,眼神里是惶恐。
知道拗不过他,七音收拾了一下,就和他一起出去了。
在明亮的日光灯下,七音的脸色尽显苍白,黑眼圈挂在脸上,无药可救般每天添色。
医生看了看片子,转头跟七音说没多大事,瘀血的面积很小,过些日子,自己就会好了。
直到陪七音回到家里,苏扬才真正松了口气,七音也放心了,从厨房里端出煮好的两大碗面。
苏扬几口就吃完了,然后看着七音慢慢地将筷子上夹着的面送进嘴里,刚碰了下嘴唇觉得稍烫,然后便撅起嘴吹气 。
扎起头发的七音把她白得有些吓人的脸露出来,黑眼圈像个掉在眼睛下方的半个月亮阴影。从面里冒出的热气让她的脸颊湿润润的,开始往外透出红晕。
“姐,我帮你揉一下头吧?”
七音抬头看对方,有些感到莫名其妙,苏扬绕到她身后帮她轻轻按起后脑勺来。
面还没吃完一半,七音就觉得有些难受,又说不出哪难受,于是坐立不安起来。
突然间,她捂着嘴巴跑到卫生间吐起来,感觉有人按着她的肚子,把她吃进去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挤了出来。
吐完,出来看见苏扬故作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不会是怀孕了吧?”
七音正想张嘴骂他,但胃里又忍不住要让她吐出来。
04.
在每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七音总感觉会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她躺在床上看见阳光爬上她被子的一角,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她开始习惯把窗帘拉开睡觉,这样她可以看见一片明亮的天,能够给自己喘气的机会,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怀念在夜里睡觉的日子,一睁眼就看见美好的太阳与被子上的灼热。不像这些时候的她,睡一觉醒来,太阳就远去了。
洗了个澡收拾东西下楼吃早餐,七音心里突然萌发去逛植物园的冲动,于是坐上一辆公交就去了。因为不是什么节假日,所以植物园里人很少,甚至远远望去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七音低头嗅花香,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眼前所看到的东西旋转成一个漩涡,右耳耳鸣起来,像电钻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在耳朵里瞎蹿。闭上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在地上转。
七音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瞬间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自己醒来,是雨点砸醒的,从天上掉下来砸在她脸上。她发现没有一个人扶起过她。
雨越下越大,她赶紧坐公交回家去。苏扬正抱着吉他在她家门口等着,看到她便喊,“姐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我想来你家练练琴,我爸妈都在家,我不敢练。”
七音点点头,把他带进家里。
看见不摸已久的吉他,七音手痒,从苏扬手里夺过吉他自弹自唱起来,苏扬听得迷住了,便问,“好好听啊姐姐,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会弹吉他,还有这唱的是谁的歌啊?”
七音被他这么一夸,得意地微笑起来,“这是我的原创。”
苏扬兴奋激动地吹了一声口哨,“天哪姐姐我要拜你为师!”
七音刚想说话手机就在一边响了,是阿燕打来的,她皱着眉头听完了电话。
“苏扬,现在姐姐有事,你先回家吧。”
苏扬虽然有些扫兴,但还是听话地走了。七音从衣柜里拖出旅行包,塞了些衣服和生活必需品,赶紧锁好门飞奔出去,直奔车站,路上连歇都不敢歇。坐上大巴,七音才喘了一口气,心里依旧惴惴不安。
七音向来是不晕车的,但这次一下车她就伏在路边的垃圾桶大吐特吐起来,吐到后面肚子已经空了,只得干呕起来,还会吐出一些黄黄的苦水。
她忍住不适,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往目的地,在车上她还是感到头晕,觉得很不舒服。
天色渐晚,七音一个人伫立街头,她打阿燕的电话,但对方没有接。七音有点不清楚她到底住在哪。
万般无奈之下按照记忆里模糊的地址找上门去。
阿燕和凉一住在一起,凉一在酒吧当贝斯手近来经常夜不归宿,阿燕后来发现他和一个女生交往亲密,俩人的感情因此出现裂痕。阿燕为了气凉一,找了个男人陪她喝酒,结果一不小心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敲开门,阿燕一脸憔悴,见到七音,话还没说就“哇”地一声哭出来,她的烦闷和忧愁需要找人倾诉,她想解脱。
第二天,七音陪着阿燕上医院。她坐在走廊里冰冷的的椅子上,突然一阵没来由的耳鸣,耳朵刺痛,七音捂住耳朵,可那折磨人的声音一直在往她身体里钻,仿佛要五脏俱焚。她躺在椅子上身体痛苦地蜷成一团。
小节离开时挣扎绝望的面孔闪现在脑海,安莱低头颓然的模样,阿燕进手术室最后看她的那一眼,这些几乎让她崩溃。
七音小声啜泣,手机又响了。
“喂,妈。”
“不用,我很好。”
“没事,真的没事。”
“再过些日子就回去。”
“好,妈你保重身体。再见。”
七音的喉咙哽咽,她极力掩饰自己哭得颤抖的声音。
漫长的等待,陷入冰窖般,七音等着。
把虚弱的阿燕送回家安顿好后,七音走出来,望着黑森森的天空,她又去了医院。
05.
“姐姐?姐姐?姐姐?!”苏扬有些小小的生气。
七音只觉得周围很安静,被他这么一吼,连蚊子都被吓死几只。
“我叫了你几声你怎么都不应啊?我过生日你来不来?”苏扬朝七音眨巴眼睛。
七音想了想,“看情况吧,能去就去。”
苏扬不高兴地撇嘴,“又不会耽误你多久时间,你来呗。”
七音好笑地点点头,小孩子就是要哄。
裙子已经许久不在衣柜里存在了,电风扇吹过的角落还是很闷,七音躺在地板上,音响里放的是摇滚,七音听摇滚时很安静,听轻音乐却想跳起来嗨,像个神经病一样。
阿燕告诉她,她和凉一和好了。想到这七音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七音还是翻出了压箱底的长裙,随便一套,就准备去和苏扬过生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世界又天旋地转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倒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上帝可以让他重新许个愿,他想背上长出一双翅膀,向她飞去。
要不是领居家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估计七音现在还躺在自己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苏扬到了医院,这时七音已经醒过来了。
“七音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苏扬大声说。
七音笑,“你这个小鬼头,过了个十八岁生日就不叫姐了是吧?姐只是有点低血糖,没什么大碍的,你不用担心,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算了吧,你还是多躺会儿吧,现在回去晚上就又要在书店值夜班。”苏扬坐在她身旁。
待在医院简直是要了七音的命,她还是选择出院。
“生日快乐,苏扬。”
认识苏扬三年,初见时他比七音还要矮一个头,现在七音都要仰着头看他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苏扬吃着七音为他做的面,笑嘻嘻地抬头说谢谢。
“晚上你来不来我家?我叫了好多朋友来玩,难道你不想吃我的生日蛋糕吗?”
七音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闹吧,我就不去了。”
苏扬还想说点什么,但只是缓缓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吃完就走了。
他从餐桌退到门口,打开门跨出去一步,忽然又回头,七音看见他转过身来,于是也看着他,“姐姐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苏扬微笑,七音也报以微笑,可她下一秒猛地回忆不起他说了什么,或者是没认真听,那句话没了痕迹,只有一个微笑映入眼里。
七音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觉得自己大脑缺氧,难受得很,于是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苏扬曾经问七音,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吗?
七音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人总是要回家的嘛,在外面闯累了,回家就会有人给你温暖和拥抱。
于是,现在就是这样,七音狠了狠心,把书店转让了出去,这是她开了三年的店子,在这里度过了几百个黑夜,她怀念着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怀念外卖的味道,怀念苏扬冷不丁吼她一句姐姐。
七音打开门,发现苏扬蹲在外面,眼泪一滴滴淌下来,语气有些责怪和怨恨,“你要走,为什么这么突然?”
七音也回答不出来,这就是心之所向,没有什么突然不突然。该走的时候就得走了。
耳鸣就像消音信号,世界归于死寂,苏扬暴怒的神情,憋得脸通红,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从里面出来。
“咚”,后脑勺磕在地上。
安莱笑起来的时候头会往后仰,露出迷人的下巴轮廓。小节吃不得辣,但每次和其他人一起吃烧烤时,也会图开心学着大家撒大把大把的辣椒,最后辣得便喝水边流泪。每当阿燕和凉一秀恩爱时大家都一同作呕吐状,过后又相互抱着跳舞。
七音以为是做了场梦,梦里回到了从前。醒来时发现梦成真了,安莱小节阿燕凉一一齐站在七音床边,对着她笑。
06.
一年前七音查出一种难缠的病,这种病可大可小,有的人不用治疗就能好,可有的人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而且发病没有规律,随时可能晕倒,耳鸣或者呕吐。严重的最后会耳聋。
阿燕他们听闻消息后连忙聚集起来看望七音。
消瘦的七音闭眼躺在病床上,两只黑眼圈在脸上始终退不去,像狗皮膏药一样挂在七音脸上多年。由于七音的脸色过于苍白,所以阿燕一行人见到她时还以为七音已不幸过世。
“我好着呢,别那么担心,又不是要死了。”七音反倒安慰他们。
出院后,七音就看见她妈妈含着泪在医院门口站着迎接她。七音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眼神闪躲的苏扬,然后冲过去抱住妈妈。
“妈,我想你了。”七音抱住母亲啜泣,现在只想卸下所有伪装,像个孩子一样在亲人的怀抱里寻求安全感,她想回家,不想待在外面了,她就想回家。
当年乐队解散后,再加上家里人极力反对七音,于是一气之下她就离家出走,她母亲伤心极了,她父亲气得直发昏,发誓从此以后就当没这个女儿。之后七音再也没回去过,她并不是不想回,只是她想用自己的方式活得漂亮,证明自己并不那么没用和不务正业。
起床时,她觉得晕眩,头沉沉的,她起来打开窗,身体前倾,失重了。
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乐队成员各自在调弄自己的乐器,七音喝了口水,眯眼看着头顶上聚光灯的七彩光芒,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时刻。
她把麦克风架好,低头清了清嗓子。
我想我是故意的,我需要自由
自由若是飞鸟,我则要飞
自由若是不来,我就要追
她看见苏扬也在旁边,为她弹吉他伴奏,微笑着,很美好。
唱完,世界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只看见苏扬向她竖起拇指,好像在说,姐姐你真棒。
房间里空荡荡。
她想她是故意的,她需要自由。
馥年首发。这是很久之前写的一篇文章,有些从自己笔下写出来的东西写完之后不忍直视,但是有几篇即使是别人都不认同都觉得很奇怪很荒诞,但是自己却依旧很喜欢,例如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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