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夜巴黎——记Patrick Bruel巴黎Bercy演唱会
文/江北客@渔樵令胡@千江寻一客
听Patrick Bruel的歌,已经有年头了!他有深邃的眼神,沙哑慵懒之中却又极富锋芒张力的嗓音,坎坷的人生,浅斟低唱之中醍醐灌顶的哲理,这一切,都令人心醉,意驰神迷。他是一个浪漫的情人,一个深情的丈夫,一个慈爱的父亲,一个孝顺的儿子,他演过电影,演过戏剧,他一生中曾经历过多次激情四溢的恋情,他曾经是酒吧里放浪不羁的流浪歌手,如今却是法兰西首屈一指的一线香颂歌星、情歌王子,被誉为民谣情歌圣手,而这种种身份的重合,折叠映射在他身上,又显得无比的精致和谐,浑然天成,让他如同琥珀中璀璨的钻石,更加光芒四射。
他的香颂,更像是一首阿波里奈尔的小诗。生活的大规则,生活的小琐碎,让鱼尾纹浮起,无论眼角,还是心灵。(《为了生活》)
他的香颂,又像是一幕活生生的莫里哀戏剧,乐中悲,悲喜交集。正如那笙杨的风景,“那个爱他的她,她曾经找到笙杨最美丽的风景。她呆在那里,甘愿捣碎为泥,不可自拔,陷在他的热吻里。”更深夜阑,曲终人散,免不了那一声叹息:“那个爱他的她,他不爱了,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提。”(《笙杨的灯火》)
他的那一曲脍炙人口的《谁有权利?》,亦曾经被金海心翻唱成《对他说》,风靡国内。而他对于伏羲村的意义,却远远不止于此!去岁重回法兰西,再度获得蓝卡之后,伏羲村购买的第一张法语专辑,恰是他的那一盘《涌泉之忆》(《Des Souvenirs Devant》)。或许在巴黎的这一年,精神上最大的收获便是译了这盘专辑呢。
一个人若是心灵上压抑太久,终归是要找到一个排遣宣泄的出口。于我而言,他的一曲曲香颂和庄子的《逍遥游》一样,在无数凄清寂寥的黑夜里,给了我丝丝温暖,脉脉慰藉。这温暖,贴心的!
《我假装》里说,“我等的她,应该藏在那儿,她应该,好好的,藏在那儿,我却看不到她,我,看不到她。”这一曲流水淙淙,若非亲耳聆听,绝对体会不出这旋律韵致的绝妙至极。“我失了约,她,再也不回来,我吻了那些,不相干的嘴唇。”纵是如此,又能如何?Je fais semblant! “我,总是会赢,会成功!时间,流过,似水淙淙!”这样的句子,星火燎原,羚羊挂角,给我力量。
“我不想去读,其它东西,除了我,自个儿的书。若逾越,心灵的栅栏,噢,不想继续存活,我的心头小鹿!”(《我等的,不是你!》)这样子的创作宣言,直如贾宝玉作《芙蓉女儿诔》的态度一般,入去了心坎。
“去那儿,风儿比我更懂得和你说话,去那儿,世界和你一起旋转啊!”(《去你想去的地方》)这分明是一曲法兰西版的《且听风吟》——“怕你说那些被风吹起的日子,在深夜收紧我的心。”风不停,绿树荫,这样子淡淡的忧伤,让你不由自主地沿着记忆的小河溯流而上,或许回到了大学时代,想起了某个比你大两岁的女孩子,某一段来不及珍惜的恋情,想起她曾经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轻绾着你的腰,她刚洗了发,头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随着风儿,飘浮,荡漾!
“那些梦想在哪儿?我十五岁曾有的梦想。在哪儿,我的发烧,我打的赌,自大狂妄。”(《梦想在哪儿?》)谁不曾有过,梦想的流萤?或许我们要的,并不是流萤本身,而是,捕风捉影时蝶舞翩跹的心情。
“那曾经是真的,给对方,我们最美丽的容颜,那一天,生活比一切都倾诉得更美妙!”(《我们最美丽的容颜》)在生命中最纯真美好的时刻,彼此相遇,那一个人,并不是只存在梦境里呵!一张照片,一首小诗,一眼瞥望,一段词章,今生足矣!
“我愿意呵,如此愿意,奔跑在遗憾的雨里……我不会,拿你的微笑,去交换一首美丽的歌曲,我希望,为了我忧郁的沼泽,跟你说对不起。”(《忧郁的抛锚》)是啊,你是我的阳光,而我却是月光,你总是面带微笑,我的心却充满忧伤。噢,我宁愿不要那一捧空濛潋滟之泪,我要你的微笑,你的瞥望,我是太阳王!
“最后,我的眼泪来了,我不想它们被风干!你看,这个晚上,我不再有眼泪,你脱光了我的衣服。”(《我的纸房子》)会有这样的一天么?徐志摩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他说,“我会给纸房子外,太虚幻境的云彩,系上丝带!”
一个大气成熟的艺术家,应该既可以软语轻吟,浅斟低唱,又可以风起云涌,不尽长江。他,会弹吉它,会弹钢琴,还会跳巴西的拉丁桑巴。他,时而静若处子,古井不波,时而动若脱兔,银蛇狂舞。
在Paris Bercy的现场,华音笼罩的域方,美仑美奂的灯光,俨然将这舞台凝成了一个火树银花的琥珀,令人目不暇接,令人欢呼雀跃。
在这令人目眩神迷的气氛中,一曲《Casser La Voix》荡气回肠,一扫胸中积蓄已久的阴霾块垒。今晚,我不想回家,今夜,我要喊碎嗓音。
他懂得,何时憧憧造势,何时偃旗息鼓,何时亢音高歌,何时潺潺低诉,他懂得,如何铺垫酝酿,势若长江三叠浪,黄河九曲漾,如何将一场演唱会,烘托成为一场磅礴激昂、荡气回肠的视听盛宴。
从前我译过的他的每一首歌,那一晚他都唱了,新专辑里我想听的所有歌曲,几乎一首不差。那一盘专辑虽然曾经在CD机里听了无数遍,可是演唱会现场身临其境的震撼效果,却依然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刻骨铭心的澎湃之感。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氛,CD唱机绝对无法比拟,和其他所有的人一起,我挥舞着手臂,鼓着掌,打着拍子,陶醉在悠扬的旋律之中——瞧,我站起来了,我踩着步,我放声高唱,余音绕梁,那一刻,我是和周遭所有人一样的,简简单单、快乐纯粹的Patrick Bruel的歌迷。我们沉浸在共同的欢乐之中,没有国界,不分彼此。那巅峰的一刹,我彻底融入了这一片欢乐的海洋,尽情享受着法兰西文化春雨甘霖一般的滋润。
原来,我还有好多首歌没译呢!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译出,那一晚曾经感动过我的所有香颂,一曲也不漏!
或许多年以后,忆起这一年,我会对自己说,至少有两桩甜蜜蜜,今生无悔,一瓶兰蔻HYPNOSE的香水,一场Patrick Bruel的演唱会。那是好大的一瓶LANCOME呢,她可以用好久的,若是每次只洒一点点,算算她会悄悄想我多少次呢?那是我最喜欢的法兰西香颂歌手呢,一盘专辑,够听一辈子的,每听一次《我假装》,就会想起这场火树银花的Paris Bercy演唱会呢,算算这难道不是生命中的无价之宝么?
后悔这一年呆在巴黎么?
因了她的一眼瞥望,盈盈浅笑,我流泪说,我不后悔!
因了他的一夜吟唱,荡气回肠,我笑着说,我不后悔!
07年5月28日 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