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画家邰先明来访,我先是邀他去赏碧沙岗的海棠——曾经喜爱过那些花儿,可如今我却与它们隔膜起来。这两年,园子里似乎涌入了更多的海棠,多到不合情理,令人生厌。因此,我们在海棠花丛里穿梭,谈论的都是写兰的事情——
“画兰难吗?”我问。
“对于书法底子好的人来说,并不难。要画出新意,却也不易——古往今来画兰的人实在太多。”他答。
“我不喜欢郑板桥画兰,太有卖相。”我说。
“呵呵,写兰即写心,扬州八怪是偏世俗些。其实,对于真正画画的人来说,比较难画的是松针,还有你提到过的菖蒲。”他接着说。
倒也是。写兰尚可删繁就简,少画几笔,失误就少些。松针和菖蒲,画少了便不似;画得多,又要笔笔精彩,着实不易……说到兰和蒲,便想起刘兄的忘兰居,好像养着几株菖蒲,我于是提议:春光易逝,不如我们去访蒲吧?
刘兄本是幽人,喜养植,尤爱兰。他在自家楼顶搭了兰房,置名卉数百,蔚为可观。房前空地上,各色苗木,洋洋洒洒,甚是风流。其中,还有不少微型盆栽,小到不能再小,见微知著,妙趣横生。
在兰房里喝茶聊天,当是别样情致,王者之香,令人神清气爽。弯腰细看,确实有几株菖蒲,盆极小,愈见其雅致,尤其那株养在蚌壳里的,煞是可爱……有道是“玩物丧志”,若是原本胸无大志,丧与不丧也便无所谓了。
辞别刘兄,又邀先明至我权且栖身的斗室,随便泡些茶,翻出几册旧书,聊的是唐宋诗人的书法——李太白、贺知章、范成大、欧阳修、陆放翁等,皆风神俊朗,神彩飞扬,方知东坡居士所言“无意于佳乃佳耳”,并非妄语呀!
谈兴渐浓,以致废寝忘食。回到家里,已近子夜,听见妻的愠怒,我也不便多言,若说是“与君品字”,忘了归期,岂不要被人骂作白痴?
夜色阑珊,我躺在床上,尚觉余兴未尽,记起唐代诗人张籍的《山中酬人》:“山中日暖春鸠鸣,逐水看花任意行。向晚归来石窗下,菖蒲叶上见题名。”这种清雅的格调和散淡的情怀,是多么合我的心意呀。而先明的画作,也使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切。谢谢先明。
2016.04.01 閑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