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同志,流浪犬一只。犬龄不详,性别,女,故同志们戏称之如花。个头不大,两尺左右,然体昕长。毛白色,间有黑褐色花斑,性情温顺,眼神忧郁。公元2013年冬初,被陶公子一众收养,赐名如花。
在如花生存的环境里,也就是这近五六年来,流浪狗遍地皆是。 确乎是一夜起来就巍巍然成就其数量之大。 本地流浪狗被遗弃狗占大多数,而养了狗又放任狗满大街游荡的也不在少数,这些脖子里少根绳子的家伙一时到了狗历太平年代,一是没有天敌,二呢可以自由交配,于是乎狗众骤增。一时仿佛到了狗国,人行其间, 颇出了些人狗互伤以致互相扯皮的事,也有交通事故,甚至出了几例狗伤人命的案例 。其中有些事,小事尔,诸如人狗互伤,有时狗主人厉害,有时是被咬者剽悍,以致双方敲诈勒索,麻烦不断,或者小交通意外之类,然而狗伤人命,自然另做别论,事体甚大者矣。
我们知道,如花混迹众狗众中,确也过了段大街上追咬小孩子,垃圾堆里觅食,太阳影里嬉闹, 马路上见车来不躲, 怡然自得,不知日月之几何的日子。究竟历时几年,如花不懂人言语,自然也无从考矣。
如花的在此地此时的出现,则是缘于本地一场轰轰烈烈的“打狗运动”,这是我们今秋目睹了的事情。前面说到狗伤人命的案例,这事听说传到了省会城市,兼以人狗互伤案,交通安全案时有发生,社会危害过大,社会舆论印象过差,出了人命狗主人例行是无从追究,有了经济纠纷,相关人等人自然也与狗立马划清界限,所谓成分不同嘛。狗闯的祸事一大堆,尚有混淆视听波及无辜的势头,于是乎终于政府出面,必须要维持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了。
一夜到亮,县上发了专门命令,乡镇级人民政府立马放下手头工作,一人一套迷彩服,一根打狗棍,十人一队,八人一伙,颇有点丐帮聚餐兼海选少帮主大会的意思。打狗队一路浩浩荡荡,穿梭于县域内各个村镇,各个大街小巷,很有点传说中上世纪中业全民灭鼠害运动发动时的风采。我们不知道在狗的世界里有怎样的组织,发布了怎样的应对方案。但是剿灭行动既来的突然,范围又广,兼以打狗队装备精良,那么在狗看来,狗国的太平盛世也就一夜间变天了。于是乎,大街小巷,狗国子民狂奔流窜,老弱病残当然不堪一击,不时有悍将被灭于棍下,狗国一帮平时散漫游荡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惯了的队伍,纵然是全民皆兵,也逃不过如此一劫。死亡的不计其数,被俘虏的也是男女老幼俱全。随着打狗运动的持续全线作战,两天以后,狗国王朝太平光景濒临结束。过街之犬,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关于这场打狗运动,老百姓自然是众说纷纭,有要赞同的,说是流浪狗太多了,加上垃圾堆上吃脏东西,又都没打过疫苗,如今危及人的生命了,政府是应该出面一下。也有人叹息着,说这是狗的灾难,过去狗多被人重视啊,养只小狗崽子,还得托人花钱去买。然而狗是无法评价发生的这一场被动的运动的,它们没有话语权嘛。从战事一开始,它们就打定一个逃的注意,如花应该是漏网之犬里的一条。
我对宠物之类向来缺乏爱心,也缺乏耐心,不是性情有多阴冷,也不是心态有多坚硬,刚刚工作,自己尚未脱贫,物质的窘迫常常让我感觉到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过,就谈不上爱心达则兼济天下,只能勉强独善其身。素来如此,但是这么一个长嘴需要吃东西,有生命需要呼吸空气的家伙一时出现在面前,总有些看着让人心里不安的意思。这种不安颇为复杂,说是要我去帮助完善巩固打狗运动的彻底性,那是想也不曾想过的念头,但是叫我因为心里的不安感去施以援手,或者进而收养它,我确实也没有这种冲动。只是我有一个念头,似乎看不见,倒会心理上轻松点。或者说只要不是我造成它的不幸,或者说狗们的不幸境地不和我扯上丝毫关系,没什么直接诱因去触动我的想法,这种不安也就无从说起。但是如花最近一直要常常和我打个照面,有时还要摇尾巴来讨好。这让我觉得惭愧。
陶公子及其室友都是外地人氏,周末皆需回家。这样一条狗,如今在炉火跟前一纸箱子里铺张毛巾安然入睡,吃着和他们一样的粮食。并且被戏称为如花,它也颇能在这暂时的环境中逗收养者的开心。要是这两个收养者回家了,它就安心的在门口晒晒太阳,饿了离开找点吃食,完了继续在门口呆着。那么它是把这里当做它的家了。
安之若素,生民本色。这一点也颇叫我自行惭愧。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人生如寄,何况这地方本来就是暂时又暂时的寄住,似乎和人生也并无太大关系,但是这狗就安心住下来了。那么我的惭愧是因为我想得太多以致让我觉得疲惫,还是看见如花想得太少能够暂寄光阴而被刺激。这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不过冬天就要来了,我们都行将离开,再次回来将会是明年的春二三月。他们当然不会带如花回家去。那么这期间漫长的寒冷冬季,直到明年大家再回来,如花究竟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