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学。我意识到这句话,是因为一节光电子技术课。
光电子的代课老师叫王远成,我对这个名字颇有好感。远成,于我而言,总带着一种保持距离的亲切,让我想起云烟聚散后平凡而又珍贵的幸福,经历时间和距离的考验,而散发着别具一格的气质。静而不怠,高而不虚。
他本人也很贴合这种气质,个子不高,戴着黑色板材眼睛,普普通通,工科大男孩的模样。年龄怕是三十好几了,但一点都不外显,走在学校中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学生。
那时我不怎么好好上课,缺得太多了偶尔也会找导员请个假意思一下,多半把自己身上的小病往大了说点儿。胃痛一不小心说成了胃出血。就这么请了一周假,回头去上课,他问了句:“你来了?”我说:“来了,假条回头拿给您。”他点点头开始讲课。
我坐在最后一排,拿手机看小说,他讲课其实蛮一般,咱有一说一,到习题环节,他下来走动,我装模作样地拈了页纸,大概抄了下板书。
他走到我身边问:“怎么样了?”
我说:“呃……不太会做。”
他说:“我没问你题,我问你胃,好点儿了么?”
我说:“嗯,好多了。”
他说:“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少熬夜。算题吧。”
我惶惶不安地握着笔,对他的关切受之有愧,想赶紧把题算出来予以宽慰,但一个符号都不认得,一点儿都看不明白。我手心冒着汗,心里冒着暖,坐在那里憋红了脸。
之后的某天,他觉得我们班最近学习状态不是很好,便在课前多说了几句。他说,“生活本来就是整体的,不可能把每一部分都分地那么清楚,在一方面的退让往往会带到另一方面,许多方面。”
我想起自己关于妥协的底线,知道妥协了一次就会妥协无数次,不论在哪个方面。
我又想起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写到主角把学校的功课当做对耐力的锻炼。
我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人生哲学。
我想了很多,不光是他的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学或者说是生存智慧。卖菜的有,刷墙的有,做警察的有,当网管的也有,这里是一片没有承载宗教的土地,但每个人都努力在洪荒的生活湍流中找寻着属于自己的支点,我肃然起敬。
昨天单片机课上,齐维毅老师说,“对于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还要去做,还要把它做好,这就是现在的社会。”这句话的前提,是你没有真正喜欢、热爱的事业,他也问到了,说:“你们喜欢做什么?我觉得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在这样的背景下,他讲的道理颇具分量。
我也发现太多的人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却又反感手边的事,于是乎浑浑噩噩庸碌度日,随便找个理由安慰自己,糊弄过去了今天,明天到了,再糊弄明天。那为什么不认真做好手边的事呢?他们说没意义,其实就是懒。这些都是理由和借口,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倘若问起对意义的理解,却又支支吾吾。归根结底是不做事没作为,哪怕找再多理由来搪塞,也禁不住诘问。
我深以为然,想起之前王远成老师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再次感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观察生活,思考生活的,也不止我一个,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称或者一把尺子,称斤两,丈规矩。
之前我只觉得身边人都庸碌浑噩,现在想想也不尽然。一年的时间我早已不再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成了风尘仆仆的旅人,混迹所有人之中,也一样无精打采地跌跌撞撞,亦或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与之前我所不屑的人儿们,模样别无一二。这时我才看到,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清明心迹。我感动复惭愧,怨自己从前眼太高,往后,做人还是须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