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陶渊明《杂诗十二首·其一》
这种关于“人生无常”“生命短暂”的叹喟,是在《诗经》《楚辞》中即已能听到的,但只是到了汉末魏晋时代,这种悲伤才在更深更广的程度上扩展开来,从《古诗十九首》到“三曹”,从“竹林七贤”到“二陆”,从刘琨到陶渊明,这种叹喟变得越发凄凉悲怆,越发深厚沉重,成为整个时代的典型音调……
“人生无根蒂”四句意本《古诗十九首》之“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飘尘”,感叹人生之无常。蒂,即花果与枝茎相连接的部分。人生在世即如无根之木、无蒂之花,没有着落,没有根柢,又好比是大路上随风飘转的尘土。由于命运变幻莫测,人生飘泊不定,种种遭遇和变故不断地改变着人,每一个人都已不再是最初的自我了。这四句诗,语虽寻常,却寓奇崛,将人生比作无根之木、无蒂之花,是为一喻,再比作陌上尘,又是一喻,比中之比,象外之象,直把诗人深刻的人生体验写了出来,透露出至为沉痛的悲怆。陶渊明虽然“少无适俗韵”,怀有“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宏大抱负,但他生值晋宋易代前后,政治黑暗,战乱频仍,国无宁日,民不聊生。迫于生计,他几度出仕,几度退隐,生活在矛盾痛苦之中,终于在四十一岁时辞职归田,不再出仕。如此世态,如此经历,使他对人生感到渺茫,不可把握。虽然在他的隐逸诗文中,读者可以感受到他的旷达超然之志,平和冲淡之情,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蕴藏着的是一种理想破灭的失落,一种人生如幻的绝望。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承前而来,既然每个人都已不是最初的自我,那又何必在乎骨肉之亲、血缘之情呢。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都应该成为兄弟。这一层意思出自《论语》:“子夏曰:‘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这也是陶渊明在战乱年代对和平、泛爱的一种理想渴求。“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阅历的丰富往往使人对人生的悲剧性有更深刻的认识,年龄的增长常常使人更难以寻得生活中的欢乐和激动,处于政治黑暗时期的陶渊明更是如此,这在他的诗中表露得非常明确:“荏苒岁月颓,此心稍已去。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杂诗》其五)但他毕竟没有完全放弃美好的人生理想,他转向官场宦海之外的自然去寻求美,转向仕途荣利之外的村居生活去寻求精神上的欢乐,这种欢乐平淡冲和、明净淳朴。“斗酒聚比邻”正是这种陶渊明式的欢乐的写照,在陶渊明的诗中时有这种场景的描述,如:“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移居》)“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这是陶渊明式的及时行乐,与“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古诗十九首》)有着明显的差异,体现了更高的精神境界。
饮酒·幽兰生前庭
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
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
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幽兰生长在前庭,含香等待沐清风。清风轻快习习至,杂草香兰自分明。
前行迷失我旧途,顺应自然或可通。既然醒悟应归去,当心鸟尽弃良弓。这首诗以幽兰自喻,以萧艾喻世俗,表现自己高芳洁的品性。诗末以“鸟尽废良弓”的典故,说明自己的归隐之由。
《饮酒》其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家建在众人聚居繁华道,可从没有烦神应酬车马喧闹。要问我怎能如此超凡洒脱,心灵避离尘俗自然幽静远邈。东墙下采撷清菊心情徜徉,猛然抬头喜见南山胜景绝妙。暮色中缕缕彩雾萦绕升腾,结队的鸟儿回翔远山的怀抱。南山仰止啊,这有人生的真义,我该怎样表达内心中的深奥!
建一座宁静的草屋于人间仙境,尘世种种喧嚣尽在身边,耳朵却早已游离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之外。这是心境所致啊,心与嘈杂保持了距离,所居之处自然偏僻而显幽静。黄昏之际,缓缓踱到东篱之下,随手采撷一束散发幽香的黄菊,不经意的抬头,南山自然而然地在眼前呈现。山中的景致是如此之美,哪里有清晨与黄昏的区别。抬头仰望天边,结伴的飞鸟成行飞过山头,飞向远方……
陶渊明为我们刻画了如此一个远于世俗的人间仙境,将自己孤傲而宝贵的情感贮藏于这般宁静的山水花鸟的景致之中,读来令人幽思不断、情意绵绵,也难怪作者自己都“欲辩已忘言”了。
作者历经了半生的人海沉浮,历经了入世与出世的矛盾后,终于达到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精神境界。究其原因,原来是心远地自偏,在割除了所有的与世俗与官场的联系后,独居自然的一隅享受山水带来的其乐融融,这是多年煎熬后解除尘世束缚的高度自由的体现,更是作者隐逸情致的完美书写 。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菊是清新而淡雅的,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生长于自然的怀抱,游离于世俗的喧嚣。同时菊又是历代文人笔下高洁品质的象征与自比,陶渊明也不例外,他以寄情山水的深意与情思借菊抒发自己不同流合污的高远志向。他看到了飞鸟于山间徘徊,他更看到了自己,宛如在《归园田居》中所唱:“久在繁笼里,复得返自然!”
于是,他有将自己比作那不刻意观望而自然呈现的幽幽南山。陶渊明在与自然的拥抱中找到了真我,达到了物我不分之境。那是他煎熬了几十年所期盼的,这一天他真正拥有了,也就真正隐遁了,那兴奋之情又哪里是言语所能表达。“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正是这点睛一笔,将无限深情融于诗中美景,给读者留下无限审美想象空间,具有无限艺术魅力。
陶渊明借《饮酒》感怀,情融于景,景中见情,情景并茂,余韵缭绕,将满腔情思化于不动声色的意境酿造中。为我们在尘世喧嚣中寻到了一份灵魂的安静。
归园田居·其三
魏晋:陶渊明 朗读: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当然,陶渊明作为一个贵族的后代,一个很少经历真正的苦难生活的磨砺的士大夫,要完全凭借自己的体力养活一家人,实际是难以做到的;而且事实上,他的家中仍然有僮仆和带有人身依附性质的“门生”为他种田。但他确实也在努力实践自己对人生、对社会的特殊认识,经常参加一些农业劳动,并在诗歌中歌颂这种劳动的愉悦和美感。读者应当注意到:不能把陶渊明的“躬耕”与普通农民的种地等量齐观,因为这并不是他维持家庭生活的主要经济手段;也不能把陶渊明对劳动的感受与普通农民的感受等同看待,因为这种感受中包含了相当深沉的对于人生与社会的思考,在古代,它只能出现在一小部分优秀的知识分子身上。如果要找相类的表述,读者可以在托尔斯泰的著名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看到。小说中的列文,在某种程度上是作者的化身,也曾亲身参加农业劳动,而从中求取人生的真理,以此来批判贵族社会的虚伪、空洞、无聊。
所以,这首诗看起来极为平易浅显,好像只是一个日常生活的片断,其实却有不少需要深入体会的内涵。
首先,这诗中不易察觉地涵化了前人的作品,那就是汉代杨恽(司马迁外孙)的一首歌辞:
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此诗原是杨恽得罪免官后发泄牢骚之作。据《汉书》颜师古注引张晏说,南山为“人君之象”,芜秽不治“言朝廷之荒乱”,豆实零落在野,“喻己见放弃”。此说大体不错。
将陶诗与杨诗比照,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种豆南山下”,便是“田彼南山”;“草盛豆苗稀”,便是“芜秽不治”;“晨起理荒秽”,也是针对“芜秽不治”这一句而写的。考虑到陶渊明对古代典籍的熟悉,这种明显的相似,可以断定不是偶然巧合。
那么,陶渊明暗用杨诗,用意又何在?首先,这种化用,已经把杨诗的一部分涵意移植到自己诗里了。对于熟悉《汉书》的人来说,马上会联想到“朝廷之荒乱”、贤者无所用这样的喻意。
但是,这诗又并不是单纯地脱化前人之作,诗中所写种豆锄草,都是作者实际生活中的事情。陶渊明既移植了杨诗的某种涵意,表达他对现实政治的看法,又用自己亲身种豆南山的举动,针对杨诗“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的喻意,表明自己的人生态度:在污浊混乱的社会中,洁身自好,躬耕田园,才是一种可取的选择。杨诗结尾说:“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在一定前提下,这也是陶渊明所赞成的。但他通过自己的诗又表明:劳作生活中包含着丰富的人生乐趣。忙时种植收获,闲来杯酒自娱,纵身大化,忘情世外,这就是真正的“人生行乐”。
归园田居 其一
魏晋: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年轻时就没有适应世俗的性格,生来就喜爱大自然的风物。
错误的陷落到仕途罗网,转眼间远离田园已十余年。
笼子里的鸟儿怀念以前生活的森林,池子里的鱼儿思念原来嬉戏的深潭。
我愿到南边的原野里去开荒,依着愚拙的心性回家耕种田园。
绕房宅方圆有十余亩地,还有那茅屋草舍八九间。
榆树柳树成荫遮盖了后屋檐,桃树李树整齐的栽种在屋前。
远处的邻村屋舍依稀可见,村落上方飘荡着袅袅炊烟。
深深的街巷中传来了几声狗吠,桑树顶有雄鸡不停啼唤。
庭院内没有世俗琐杂的事情烦扰,静室里有的是安适悠闲。
久困于樊笼里毫无自由,我今日总算又归返林山。
注释
少:指少年时代。适俗:适应世俗。韵:本性、气质。一作“愿”。
尘网:指尘世,官府生活污浊而又拘束,犹如网罗。这里指仕途。
三十年:有人认为是“十三年”之误(陶渊明做官十三年)。一说,此处是三又十年之意(习惯说法是十又三年),诗人意感“一去十三年”音调嫌平,故将十三年改为倒文。
羁(ji)鸟:笼中之鸟。恋:一作“眷”。
池鱼:池塘之鱼。鸟恋旧林、鱼思故渊,借喻自己怀恋旧居。
野:一作“亩”。际:间。
守拙(zhuō):意思是不随波逐流,固守节操。
方宅:宅地方圆。一说,“方”通“旁”。
荫(yìn):荫蔽。
罗:罗列。
暧暧(ài):昏暗,模糊。
依依:轻柔而缓慢的飘升。墟里:村落。
户庭:门庭。尘杂:尘俗杂事。
虚室:空室。余闲:闲暇。
樊(fán)笼:蓄鸟工具,这里比喻官场生活。樊,藩篱,栅栏。
返自然:指归耕园田。
公元405年(东晋安帝义熙元年),陶渊明在江西彭泽做县令,不过八十多天,便声称不愿“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挂印回家。从此结束了时隐时仕、身不由己的生活,终老田园。归来后,作《归园田居》诗一组,共五首,描绘田园风光的美好与农村生活的淳朴可爱 ,抒发归隐后愉悦的心情。这是第一首。主要是以追悔开始,以庆幸结束,追悔自己“误落尘网”、“久在樊笼”的压抑与痛苦,庆幸自己终“归园田”、复“返自然”的惬意与欢欣,真切表达了诗人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山林隐居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怡然陶醉。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所谓“适俗韵”无非是逢迎世俗、周旋应酬、钻营取巧的那种情态、那种本领,这是诗人从来就未曾学会的东西。作为一个真诚率直的人,其本性与淳朴的乡村、宁静的自然,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共通之处,所以“爱丘山”。前二句表露了作者清高孤傲、与世不合的性格,看破官场后,执意离开,对官场黑暗的不满和绝望。为全诗定下一个基调,同时又是一个伏笔,它是诗人进入官场却终于辞官归田的根本原因。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尘网:尘世的罗网。“三十年”应该是“十三年”,他从开始作江州祭酒,到辞去彭泽县令,前后一共十三年。所以“一去三十年”是“一去十三年”之误。这两句是说,自己不得已出去做官,一去就是十三年。
起首四句,先说个性与既往人生道路的冲突。“适俗韵”无非是指逢迎世俗、周旋应酬、钻营取巧的那种情态、那种本领吧,这是诗人从来就未曾学会的东西。作为一个真诚率直的人,其本性与淳朴的乡村、宁静的自然,似乎有一种内在的共同之处,所以“爱丘山”。前两句表现了作者清高孤傲、与世不合的性格,为全诗定下了一个基调,同时又是一个伏笔,它是诗人进入官场却终于辞官归田的根本原因。但是人生常不得已,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步入仕途乃是通常的选择;作为一个熟读儒家经书,欲在社会中寻求成功的知识分子,也必须进入社会的权力组织;便是为了供养家小、维持较舒适的日常生活,也需要做官。所以不能不违背自己的本性,奔波于官场。回头想起来,那是误入歧途,误入了束缚人性而又肮脏无聊的世俗之网。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羁鸟:被束缚的鸟。池鱼:水池里养的鱼。故渊:指鱼儿原先生活的水潭。这两句是说,关在笼中的鸟儿依恋居住过的山林,养在池中的鱼儿思念生活过的深潭。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际:间。拙:笨拙。自谦之词,与世俗的机巧相对而言。这两句是说,到南边的原野里去开荒,依着愚拙的心性回家耕种田园。
这四句是两种生活之间的过渡,前两句集中描写做官时的心情,从上文转接下来,语气顺畅,毫无阻隔。因为连用两个相似的比喻,又是对仗的句式,便强化了厌倦旧生活,向往新生活的情绪;再从这里转接下文,就显得自然妥帖,丝毫不着痕迹了。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是简笔的勾勒,以此显出主人生活的简朴。但虽无雕梁画栋之堂皇宏丽,却有榆树柳树的绿荫笼罩于屋后,桃花李花竞艳于堂前,素淡与绚丽交掩成趣。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暧暧,是模糊不清的样子,村落相隔很远,所以显得模糊,就像国画家画远景时,往往也是淡淡勾上几笔水墨一样。依依,形容炊烟轻柔而缓慢地向上飘升。这两句所描写的景致,给人以平静安详的感觉,好像这世界不受任何力量的干扰。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下子将这幅美好的田园画活起来了。这二句套用汉乐府《鸡鸣》“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而稍加变化。但诗人绝无用典炫博的意思,不过是信手拈来。他不写虫吟鸟唱,却写了极为平常的鸡鸣狗吠,因为这鸡犬之声相闻,才最富有农村环境的特征,和整个画面也最为和谐统一。隐隐之中,是否也渗透了《老子》所谓“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观念,那也难说。单从诗境本身来看,这二笔是不可缺少的。它恰当地表现出农村的生活气息,又丝毫不破坏那一片和平的意境,没有喧嚣和烦躁之感。以此比较王籍的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种为人传诵的所谓“以动写静”的笔法,未免太强调、太吃力。
这八句是写归隐之后的生活,好像诗人带着我们在他的田园里参观一番,他指东道西地向我们一一介绍:田亩、草屋、榆柳、桃李、远村、近烟、狗吠、鸡鸣。这些平平常常的景物,一经诗人点化,都添了无穷的情趣。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尘杂是指尘俗杂事,虚室就是静室。既是做官,总不免有许多自己不愿干的蠢事,许多无聊应酬吧。如今可是全都摆脱了,在虚静的居所里生活得很悠闲。不过,最令作者愉快的,倒不在这悠闲,而在于从此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然,既是指自然的环境,又是指顺适本性、无所扭曲的生活。这两句再次同开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相呼应,同时又是点题之笔,揭示出《归园田居》的主旨。但这一呼应与点题,丝毫不觉勉强。全诗从对官场生活的强烈厌倦,写到田园风光的美好动人,新生活的愉快,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这样的结尾,既是用笔精细,又是顺理成章。
这首诗最突出的是写景———描写园田风光运用白描手法远近景相交,有声有色;其次,诗中多处运用对偶句,如:“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还有对比手法的运用,将“尘网”“樊笼”与“园田居”对比,从而突出诗人对官场的厌恶、对自然的热爱;再有语言明白清新,几如白话,质朴无华。这首诗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意境,诗的语言完全为呈现这意境服务,不求表面的好看,于是诗便显得自然。总之,这是经过艺术追求、艺术努力而达到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