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琳一整天都无所事事。
按照之前的工作安排,她要负责下期的封面采访,所以主编没有给她安排别的任务。
现在封面做不成了,她也变得无事可做。
但她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做,像整理以前的采访素材、照片什么的。
她不敢停下来,否则就会想到韩程枫。
一天时间好不容易才过去,白海琳也难得的准时下了班。
她心里有事,走路也懒得看人。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给她让了路,她却浑然不知。直到在她家门口,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撞到一个高大的身躯。
她先是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一个人的身影里,周遭的光线被他挡住了大半,可惜刚想停住脚步,就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
薄呢风衣面料细腻柔软,碰一碰就知道很高档。
她抬头,意外,也不意外:是韩程枫。
白海琳有些错愕,因为她几乎分辨不出这是现实还是她的想象。她自己刚刚还在想这个人、想他为什么会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实际上,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在她的家门口等她回家的样子。
可幻想里他不会这样冷着一张脸。
那张脸本就棱角分明,冷峻的表情为他更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所以她明白,这才是现实。
“不请我上去坐坐?”他的话和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白海琳也并不示弱,抬头与他对视,仿佛在问:为什么?
她想要从那张冰冷的脸上找到答案——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明明是他不告而别, 此刻却像个被抛下的人一样来讨情债?
明明是他把她当陌生人一样,此刻还装成老朋友,还要去她家坐坐?
她怎么不记得他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他们就那样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旁边偶尔经过的路人,都会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像是在躲避这诡异的气氛。
最后,还是白海琳在众人侧目探寻的眼光中败下阵来。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进单元门。
他也收回视线,虽然没有什么胜利者的喜悦,但还是下意识地牵了牵嘴角。
楼道的感应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来,直到第五层。
白海琳开门进屋,韩程枫紧随其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格局简单,却被布置得生动别致,典型的白海琳的风格。
“想喝什么?”白海琳本能地做出主人的样子,放下背包就准备走向厨房。
这几年的时间,她还是学会了不少东西的,其中一样就是逃之夭夭。
可惜,韩程枫是个比她道行更深的猎人。他比她更快地出手,抓着她的手腕回自己面前:“不用了。”
白海琳被吓了一跳,慌乱中只知道把手往回抽。
没想到韩程枫也不强求,顺势便放开了她的手腕,害得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倚着撞到厨房的门框,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韩程枫目睹了一切,却只是若无其事地顺手带上了门,然后一步步向她逼近。
白海琳本能地向后略靠了靠,但她退无可退。
他们又陷入了对峙。
本来,白海琳是不觉得这个房子有多小的。而此刻,她觉得这里逼仄得令人窒息。
“什么时候回国的?”这次是韩程枫先开了口,他快要失去耐性了。
白海琳心里好像有什么突然释放了,因为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做得了陌路人。
“前年春天。”
白海琳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平静一些。
“为什么要来C市?”
白海琳是D市人。两个城市一个傍山,一个靠海,从发展来看都差不多,但相距甚远。从各方面来说,白海琳都没必要千里迢迢地跑到C市来。
“正好有合适的工作。”
“合适的工作?杂志社吗?”韩程枫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她的答案不满意,“这工作合适你?你不是学会计的吗?”
“那又怎样?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而且做得还不错。”
“哦?还不错?”韩程枫明显地不以为然,“在市级的生活类杂志社,短短两年从普通的排版校对做到文字编辑,还能拿下封面采访,对一个外行来说的确算是不错了。”
韩程枫语气里带了些嘲讽,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手成在白海琳身边的橱柜上。
“你调查我?”白海琳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这么说来,封面采访不是他安排的,但他能找到她家来,就说明他调查了她。
“你别想歪了,”韩程枫的语气又陡然冷下去,“不是针对你,所有要采访我的记者,我都需要了解一下她的资质够不够。”
言外之意,是她还不配给他做采访吗?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让我们发封面的采访?”白海琳脱口而出,却又觉得不对,不是说因为融资的事太过敏感吗?或者,这些都不对,他只是单纯的想耍他们而已。
以前的韩程枫或许不会,但眼前的这个人,或许什么都做得出来吧。
“没错。”韩程枫脱口而出。
“你凭什么判断我够不够资质?就凭你投资了杂志社?“
韩程枫没想到白海琳已经知道了投资的事,或许那个理由听上去更冠冕堂皇一点。但在他看来,资质不足就是他让他们撤掉这篇封面采访的唯一理由。
他不急于回答,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把白海琳夫在白海琳承载了白海琳后边的的墙上,把她彻底困在在自己身前,然后才以无比沉静而笃定的声音重申:“对。”
白海琳退无可退,嘴上却不肯认输:“杂志的采访和用人都是主编决定的,就算你是投资人也不能干预杂志社的日常运营。采编的事,你不也是外行吗?”
“外行?”韩程枫忽的欺身向前,把脸凑在白海琳面前,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所以采编出了问题,就是主编的失职。我现在是《嘉年》的老板,主编出了问题,就只能请她走人了吧。”
白海琳觉得后背发凉。他大费周章的收购杂志社,掌握了杂志社的生杀大权,难道就是为了要挟她吗?
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推开面前这个令人不寒而栗人,可任凭她怎么用力,就是推不动。
他犹如一道墙,冷冰冰地堵在她面前,用岿然不动告诉她,她的努力和挣扎都是徒劳的。她推不开他,也逃不掉。
几番努力之后,她终于无奈地停了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无力地问道。
白海琳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人这样陌生过。之前的几年,即使她没有见过他,他也经常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和她偶尔发呆或者做白日梦的时候。她认识的韩程枫绅士,而又桀骜不驯;阳光,而又爱憎分明。
而眼前这个霸道、阴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像极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王。
“很简单,”韩程枫眼底的寒意更深了些,稍顿了顿、说:“做我的情人。”
”什么?“白海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辞职,做我的情人。被包养的那种。“
这是什么和什么?白海琳彻底被他弄糊涂了: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海琳甚至要笑出来,这简直太荒唐了。
“你觉得自己吃亏了?”韩程枫挑了挑眉,“那就加上这个。”
韩程枫从口袋里拿出一叠A4纸。
白海琳伸手接过。这是一份长长的拟裁员名单,全是杂志社的同事。其中就包括了她最好的朋友宋银波,还有银波的男朋友赵小亮。
“你会怎么选?”韩程枫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这是他习惯的姿态,对失败者而言毫无同情和怜悯。
“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是因为看她碍眼,他完全可以让她走人就可以。如果是针对她,又何必牵扯那么多无辜的人?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投资项目,却是别人的理想和饭碗呢。
“你不明白吗?”韩程枫敛去了脸上的一切情绪,“我们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你想要跟我在一起?”白海琳越来越糊涂:他是这个意思?
明知不可能,白海琳还是抱了百分之一的侥幸。他也许像他一样,也有不舍、也有期待。
但现实中终究没有那么多小概率事件,他的答案干脆而“Nope,我只是不想放过你。“
“什么?”
“谁叫你又出现在我眼前了呢?“韩程枫又向白海琳逼近了一点,”我要让你知道,你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Helen,you deserve this。”
说罢,韩程枫便低头吻住白海琳。霸道、不计后果的深吻,恶魔般的长驱直入,带走她的呼吸和意识。
一切来得太突然,白海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扣住了后颈,根本没办法逃离。
恍惚间她觉得他的吻好像变得温柔起来,像挑逗又像抚慰似的与她缱绻。这感觉变得似曾相识,她曾经就此这样被他温柔以待……
但她同时也感觉到了他的手在她背上的抚摸,那挑动神经的动作,令她骤然意识到了危险。
她瞬间清醒,不顾一切的努力推开他。
他却不为所动,反而放大了手上的动作,轻柔的抚摸变成了霸道的钳制,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吻也没有停,直到嘴角传来咸涩的味道。
是她的眼泪。
是她的委屈。
她什么时候欠了他的?
那他欠她的又要怎么算?
恍惚间,她听到一句:“你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收拾东西搬到这个地方来,尽快。”
隔着迷朦的泪水,眼前的人影转身离开。
她顺着身后的墙蹲下身子,泪水不停、不停地流出来,她便用双手将脸捂住。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曾经以为他们的相遇是长天对她的眷顾。
他们明明曾经那么好,那么快乐。
往事历历在目,她却越来越不敢相信那些美好回忆都曾经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