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独自在街上散步,冬天的夜黑的格外纯净,却也无趣,我低着头,不假思索的在路上前行。突然一阵响声传到耳边,是从天上传来的,于是我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是烟花。
一束红色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抢眼,以惊人的速度上升,伴随着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显得气势十足,它卯足了精神,以寻求最美的绽放。
脱离了沉闷的地面与建筑物,到达了属于自己的广阔舞台,于是这束红色在极短的时间内扩散,仿佛张开了巨大的怀抱,拥抱这片给予它自由的天空。随即幻化出千万颗粒子,一颗排着一颗,一颗又顶着一颗,无数颗粒子围成一圈,圈内包着一圈,而圈外又是一圈,形成了一个个同心圆。最外层的一颗颗粒子身着明亮的红色,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悉数燃尽,只留袅袅几缕烟气飘散空中。未等余烟散尽,原属于包围圈内的第二层粒子便接过火炬,衔接这一份灿烂,就这样,一层接着一层,一层连着一层,它们仿佛舞团成员般,在夜空营造的舞台上尽情舞动。
这片红色消失殆尽后,一束青色又扶摇直上,重复着前辈的舞步,同时释放了专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魅力。就这样一束接着一束,单调的夜空此刻变的格外热闹,色彩缤纷而又不乏声响。我呆呆地看了许久,绚丽的烟花映射在我的瞳孔之中,心里默默地猜想下一束会是什么颜色?
等等,好熟悉的感觉……
哦,原来,十多年前,我曾经常创造并见证这一份绚丽。
我的家坐落在一片胡同之中,位于其中一条的最深处,十多年前,房子普遍只有一层,平坦的房顶自然成了胡同里的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完美天地。每逢过年,不算宽敞的胡同内总少不了跑来跑去的孩子,时而伴随着炮声,当然还有父母那最动人的“XX,吃饭了”的喊叫声。除夕那天,天黑之后,开饭之前,我和小伙伴们总会哼哧哼哧地将各式各样的花炮搬上房顶,有人手必备的小短炮,有罕见一点的双响炮,有使用方便的摔炮,也有速度飞快、声音清脆的“飞毛腿”,还有令胆小的人捂紧耳朵的“震天雷”,以及人气颇高的烟火棒。可最令我们兴奋的,是那“一桶桶”最具份量的烟花。由于数量很有限,经常会因为谁去点燃而产生纠纷,不过每当烟花升起,孩子们总会勾肩搭背地一起跳起来,叫起来,闹起来,与那美妙的烟花一同燃爆。使用过的烟花桶仍会被我们充分利用,将它的一根根炮管撕开,手持作为兵器,便可开始战争。甚至加上胶布可以化作双截棍,有的管内残留一定量的火药,我们会将其倒出,洒成心形等图案,再用打火机点燃,未登上天空的它们同样需要在我们的注视下尽情燃烧。
放烟花的乐趣,显然不仅仅在于烟花,赋予这份快乐的主体自然是胡同中的小伙伴。孩子的世界丰富,却又十分简单。因为我经常可以见到你,所以我们应当成为朋友。我们住处的距离都在声音可传播范围之内,因此到了周末节假日,胡同的主干道变成为我们的游乐场。虽然时常会有让我们安静点的责骂声,但通常会被我们抛在脑后。胡同的墙壁可以作画,走道可以踢足球,可以跳绳,可以弹溜溜球,可以玩“面包”、“洋片”,更有数不清的无需道具的游戏,如今我已不大记得名字与规则,却仍记得那一张张纯真的笑脸。除了玩游戏,我们仍有大堆的事情可做,有一段时间我们迷上了写信,经常在家兴致勃勃地写完信后,三步并作两步塞到小伙伴门缝中然后飞奔回家里翘首以盼回信。我往往几分钟就等不及了,甚至跑到小伙伴家中“监督”其写回信……那时的我们有时搜集水浒人物卡,有时组装赛车,有时下象棋,有时看漫画,似乎总有做不完的趣事在等待着我们。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慢慢地忙碌起来,慢慢地聚少离多。
小伙伴们有的搬家了,有的去外地求学,有的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不算宽敞的胡同不再喧闹,变得冷清,反而感觉“宽敞”了许多。过年显然不足以成为我们再次聚在一起的理由,一群成年人再踏上房顶共赏烟花的画面似乎也并不和谐。十多年前的我们各有各的想法与乐趣,并且永远不缺乏补位的新爱好,然而如今我们能玩的,或者说应该玩的似乎只有烟酒棋牌网络尔尔。我们仍是要好的朋友,却不能再互相称为“小伙伴”,因为我们早已长大,更重要的是,我们很难再常常结伙结伴而行。我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感慨,孩子真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我并不想做PeterPan,你必须去面对你生而为人的责任,这无可逃避;可我又很爱与孩子们玩,在那时间里试着去做回一个孩子。否则,人生就太无趣了,对吧?
但我不会忘了提醒自己,许多事就像那童年的烟花,绽放的那一刻绚烂无比,但结束后,就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