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入冷冬,便缩手缩脚起来。早晨裸露在空气中的口鼻眼耳和手脚,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所以就想念起天青月白,秋高气爽,瓜果飘香的秋天了。
人往往是这样,失去了,才念起它的好来。
前一阵子,一直在秋天,想写一篇景泰的秋的文章,却怎么也写不出来。现在进入冬季,万物萧索,才想起春和景明、风和日丽的春夏与果实累累、天高云淡的秋来。
一个人沉浸在长久得到某一种事物的喜悦中,反而不知其味。娶了范冰冰的男人,三五年之后必不再沾沾自喜,叹她的美了。
这也是人的通病。
所以秋天过了,才忆起秋的好;爱情的潮褪了,才忆起那个人的好,都是惯常的事情。
我觉得没有哪个季节的天空有秋日的天空那般高远辽阔了。似乎打上了透明的漆,无边无际的高远,除了那份淡蓝上扯着一丝半絮棉花似的白云,使天显得更高,云显得更淡,风显得更清。
其次便是无边无际地站立在荒野中的庄稼和瓜果。
秋天的庄稼,在我们这里,大多指的便是玉米。已经孕了棒子一月有余的玉米杆,像个即将临盆的少妇,孕味十足,紧密地站立在旷野的田地里,一排排一片片,铺排开去,形成了田野里最亮丽的风景。那米白的花穗,青绿的花杆,那龇牙咧嘴,籽粒饱满的带着红红的缨穗的玉米棒,顺手采下来几只,拿回家中,劈柴开灶,大火焖煮之后便清香四溢,那金黄饱满,冒着热气的玉米棒,想起来真叫人馋涎欲滴呀。
那果树上的各种果子,到了秋天,便白的白、青的青、黄的黄、红的红、绿的也更绿了。田野里到处飘着梨的、苹果的果香味儿。至秋风乍起,那送到你口鼻中的清风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果香味,甜甜的薰醉了你的口鼻。
说起风,那景泰的秋风,也似乎比春天的风懂事不少,也沉静不少。仿佛经过春日的涤荡,夏雨的洗礼,此刻变得安静而又和煦了。它们此时,也轻微微地刮着,仿佛脚步轻盈的少女,从南往北,都是轻悄悄地走着。所以景泰的秋天,很少见狂风暴雨。即使是刮风。也是微风,带着瓜果的清甜,带着秋日午后阳光暴晒的清凉舒爽的干净味道。
即使下雨,秋雨也是软绵绵、毛细细的。带着一点淡淡的闲愁与哀怨,似离人的泪,点点滴滴、淅淅沥沥,仿佛春闺的女子,有诉不完的愁怨。
立秋以后,寺滩乡的籽瓜渐渐地熟了,个个青皮沙瓤,浑圆饱满。从春到秋,它们平躺在那青砂压就的荒原上,吸收了多少阳光雨露和日月精华,我很难计算得清,只是,此刻想起来那甜而不腻、柔软爽口、颜色金黄的砂地籽瓜,便觉得唇齿生香,口和心一起被那软糯香甜的籽瓜瓤、籽瓜水儿包围了。
深秋以后,那经过霜的叶子,似花儿一般,也是黄的黄了,红的红了。最显眼的当属银杏与枫叶。最有名的老北京的香山红叶是一大奇迹,红的大部分都是枫叶。那火红的枫叶是积聚了一春一夏的能量,在一夜之间便爆发出来,遍地深红,层林尽染,煞是好看。我在云南大学的院子里也见过一大片银杏林子。云大的银杏树,似霸了满屏金黄叶子的一幕电视广告,篇幅着实巨大,那颜色也委实黄的好看。明黄中透着轻薄的凉意,似深秋的黄菊,举得满枝满树。硕大的树冠,似带着金冠,一个皇室成员似的,在秋风中,英姿飒爽,豪气勃发。
景泰是个小地方,那么名贵的树种,自然是不多见的。像银杏和枫树,我只偶尔在县委大院和公园的一角,恍惚见过罕见的几棵。倒是那常见的椿树、柳树、槐树都在经霜以后渐渐的变了红黄的颜色。
有一年深秋,突然天气骤变,落了一场薄雪,我去县委大院办事,县委大院的几株高大的椿树叶子已被霜染的深红,那大雪压枝后,琼枝玉树、白里透红,雪里透黄的雪景,你若不亲眼得见,你一辈子也想象不到,它究竟有多美。
它有多美,景泰的秋天,就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