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常会想起外婆。外婆走了快有半年吧,我却一直没有什么实感,可能是由于外婆去世的时候我不在,所以总是会忘记外婆不在了的这个事实。前两天和妈妈通话,忽然就说起外婆去世那段时间,妈妈说她根本吃不下饭。我不意外,我能够想象的到她有多么的伤心。但我和妈妈是默契的,没有停留在那个话题徒增伤心。
我常常觉得我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从来也不知道失去一个人后痛彻心扉的感觉。无论是对大姨夫还是爷爷,还是外婆。今年六七月份的时候,我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回家。像往年一样,我去了趟坡头。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我们聚在厨房里面聊天吃饭,赶鸡,摘几大包李子好带回去慢慢享用。坡头的生活总是能够让我感到平和。直到我走进了那间房。
房间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变,甚至和搬家以前相比都没有很大的差别,尤其是里屋,和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我还记得从前,外间有一张竹床。那个时候人多热闹,到了夜晚来临的时候,大人们会把竹床扛到院子里。乡间的夏夜并不热,几把蒲扇就能让人感到很凉爽,我们在外面或唱歌,或听大人们聊天,抬头就是一片明朗的星空,那个时候的星星比如今的大,也比如今的闪。我还记得有一次表哥把我一人带到坡头来,我那时候胆子小,到了之后发现爸爸妈妈半天都没有跟过来,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又害怕又伤心,又不好意思哭给别人看。于是我跑到外婆的房间,拿着爸妈的照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眼泪一直流不停,后来哭累了就抱着照片在竹床上睡着了。醒了之后,外婆和园妈子都在笑我,后来爸妈来了我还是忍不住想哭的冲动。我小时候还真是爱哭呢,而且哭点总是那么奇怪。想在想来也难怪大家笑我,小孩子无论喜怒哀乐都是那么单纯,单纯得让人心里愉悦。搬家之前,外婆家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柚子树,夏天的时候外婆总是坐在树荫下用木质的大盆洗衣服,有的时候天太热,外婆就会给我们几个小孩一人买一个蛋筒——从前的一种冰淇淋。蝉鸣的夏季,悠闲地时光悄然流过,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开始老的洗不动衣服,感觉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外婆家再也没有从前的热闹,外婆也不再是从前的外婆。
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去那间房,当我踏进房门的时候,我好像感觉到某种不一样的感觉。如今这间屋子的外间已经变成小哥小嫂的婚房,只有里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住在里间的人却不在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那时外婆已经不能下床了,妈妈一顿顿的喂饭,帮外婆洗漱。可是我没想到外婆会走的那么快。寒假结束才几天,我只是离开家那么几天,她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去好好跟她道个别,也没有拜祭过她。我想我会走进那间屋子,是不是因为外婆想我了,像见见我呢。妈妈说外婆走的时候打扮的很漂亮,凤冠霞帔。可惜我永远见不到了。我盯着床边那个木箱子,上面曾放着外婆的寿衣,当时的我却故意忽略它的存在。我总是这样别别扭扭的逃避本不应该逃避的东西,然后就是永远的失去,永远的遗憾。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空荡荡的雕花木床,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我赶紧跑出了房间以免被汹涌而来的悲伤湮没。
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死别,我总是感到很陌生。我不是在逃避悲伤,而是本性如此。从前挺想不通的,甚至会责怪自己。可是最近时不时的想起外婆,我也逐渐明白了,有的人一直住在你的心里,想你的时候,他们就会蹦出来看看你,你会觉得他们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像我现在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外婆安详的坐在房间门口,和煦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手中还拿着我剥给她的橘子,几十年的岁月就在那一刻凝成记忆中的一块琥珀,永远也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