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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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是个舞台,男男女女不过是戏 子,登场退场,一生扮演着那么些角色。

1.

朱妍最近有点烦躁,她刚刚发现老公夏清泉出轨了,而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一周,朱妍一个人在外地开会。今天早起,坐在马桶上玩手机时,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现:查一查他的微博吧。这样的念头一旦起了,就很难不去行动。夏清泉的微博帐号还是朱妍给申请的,输入注册的邮箱和密码,嗯,登陆成功。

朱妍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好笑,从来都没查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是查什么呢?想了想,点开“分组”-“特别关注”,映入眼帘的全都是一个叫“糖宝的夏天”的ID。朱妍开始有点慌了,深吸了一口气,手抖抖地点进去糖糖的日月星的主页:新申请的号,关注和粉丝都只有夏清泉一人。微博不多,都是只有好友圈可见。最近的一条是昨晚发的,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两只碰在一起的高脚杯,杯中液体红得刺眼,两只握着杯脚的手,一黑一白。

朱妍有点懵,脑子里空白一片。呆了好一会儿,不断感慨着第六感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她又颤抖着继续往下刷:一束蓝色的玫瑰的照片;一朵永生花的照片,盒盖内侧写着“感谢有你”;一只叫做“泉宝”的幼猫的各种照片……

朱妍无力地垂下手臂,低下头,满脑子想着的是:哦,我酒精过敏,于是他去找别人喝酒了;我说过“送我花还不如送巧克力呢”,于是他把花送给了别人;我怕猫,他爱猫,于是他和别人一起养了只猫……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妍才缓过神来,一看时间,早饭该是赶不上了,匆匆上了妆,便提着包奔向会场。


2.

这是会议的最后一天。早上,总结汇报,下午就可以返程。

这一天,朱妍满脑子都是她和夏清泉的事情:两个人是相亲认识的,在这之前,朱妍在大学里有个谈了3年的男朋友,同班同学,感情特别好,模范情侣。但由于家人反对,两人毕业之后各自回了家乡工作,也就断了。之后,朱妍就被介绍认识了夏清泉。对这个人,说不上多喜欢,但是不讨厌,家人满意,于是就结婚了,现在有个快满2岁的儿子小宝,清秀可爱,家里的老人们宝贝得不行。两个人说不上有多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偶尔闹闹小矛盾。

夏清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朱妍实在有些想不通。回程的高铁上,朱妍没忍住又登陆了夏清泉的微博。点进去糖宝的夏天,截屏。又顺手点开“聊天”,看到最近一次记录是在两周前:

糖:“Hello泉宝~”

夏:“哎,怎么用这个?”

糖:“手机不知道去哪里了嘛~”

夏:“是不是落车上啦?快去找找。”

糖:“找过了的,不在呢”

夏:“那估计是丢办公室了,要不要我去帮你看看?”

糖:“哎呀,无所谓啦,反正这周末你是归我的~跟你在一起才不需要手机呢”

夏:“乖啦。一会儿就去接你”

朱妍仔细回忆了下,那个周末,夏清泉说是公司要搞团队建设,去外地素质拓展,可能不怎么会用手机,周五晚上回来收拾了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就走了。当时她居然一点都没起疑!现在想来,自己整个周末也就真没怎么联系他,朱妍只恨自己太天真。

她把这些截图一一发给了她最好的闺蜜程默。程默隔着手机屏幕就炸毛了,一个电话过来,先是狂骂了狗男女一通之后,缓了缓说:“看这聊天内容,像同事啊,你好好想想,他有提到过什么人没?什么新来的小姑娘啊之类的!”

“没什么印象了哎。我想想啊……没什么特别的啊,就前段时间,隔壁部门转过来个姑娘,听他说这姑娘之前情路特别坎坷,一个人在外地也是挺不容易。我当时还让他多照顾,还说要是合适的给这姑娘介绍呢!”

“你是不是傻!这听着还不够绿茶?!”

“额……不能吧,人姑娘图他什么啊!之前说介绍对象时候看过那姑娘照片,挺好一姑娘。白白净净的,弱不经风的样子,眼睛大大的……”说着说着,朱妍声音犹豫了起来,因为她记起,那姑娘,好像叫唐青青,正好能对上糖宝。

“喂喂喂,你怎么了?怎么没声音了?你不要吓我啊!”

“没事儿,我只是想起了些事情。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我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怪恶心的。但小宝还小,我想给他个完整的家,更何况……”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管是撕渣男还是打小三,随叫随到!”

“我再想想吧。”

“有什么随时跟我说啊!”


3.

纠结了一路,朱妍终于到家。开门那一刹那,脸上表情差点没收住。

小宝听到妈妈回来了,立刻从房间奔过来扑到朱妍怀里,阿姨也做好了饭菜。夏清泉不在家,说是项目出了问题,要通宵处理,今晚回不来了。家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最近项目一直特别忙,经常很晚才能回来。朱妍想,这样也好,反正也没想好怎么去面对。

跟阿姨闲话几句,喂小宝吃了饭,自己也匆匆吃了。几天未见,小宝特别黏她,一直跟着她,生怕她又从家里消失了一般。直到哄了小宝睡觉之后,朱妍才松懈下来,泡了个澡,倒了杯红酒,闭目靠在床上。半晌,睁开眼,拿起手机,又一次登陆了夏清泉的微博,特别关注里,糖宝的夏天又有更新:“三个月纪念~”配图是一大束红玫瑰和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

朱妍自嘲般地笑了笑,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打开微信,将截图尽数发给了夏清泉,之后,关机。呆坐了一会儿,朱妍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会议资料,第二天上班要做汇报,毕竟,工作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只有工作不会背叛自己。

这一夜,朱妍睡得并不好,做了很多杂乱的梦,所有的梦都被一层灰黑色的迷雾笼罩着。梦里她还见到了唐青青,我见尤怜地跟自己诉说着糖宝和泉宝的情深意重,他们的艰辛。梦里还有一只笑容诡异的柴郡猫。醒来竟是一身汗。

冲了个澡,穿戴妥当,陪着小宝吃早餐。看着小宝无忧无虑的小笑容,朱妍暗暗做了决定。

拿过手机,开机,两条短信呼提醒,一条短信,一些微信。朱妍懒得细看,回了条短信“今天早点下班,我们谈一谈吧。”不多会儿,就收到了回复“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到了公司,朱妍分享了会议资料,跟老板过了一遍接下来的工作,之后就空了下来,毕竟是周五下午,事情往往不多。无心干活,便发了微信给程默。

“默默,我约了他一会儿好好谈一谈。”

“想好了?”

“嗯呐,昨晚我把微博截图发他了”

“额……你这速度。那你准备?”

“只要他愿意断了,家还是家。”

“好吧,只要你之后能真正让这件事儿过去”

“无所谓了,一切都为了小宝”

“真是不容易啊。对咯,周末的同学聚会你还去么?”

“不去了,没什么心情。那什么,不跟你说了,他来接我了。”

“嗯,去吧,好运。”

跟夏清泉的见面,比想象中要平淡。朱妍也很惊讶自己的冷静。

夏清泉口口声声说着真爱,但为了小宝,会慢慢了断。朱妍整个过程基本没说什么,最后说了句:明天带上小宝去看看爷爷奶奶吧,好久没回去了,你最近太忙。

小宝很开心,爸爸妈妈都这么早回来跟自己玩,第二天还要去爷爷奶奶家玩,兴奋得哄了好久才睡。之后两个人有点面面相觑。朱妍收拾了下去了小宝房间睡了。


4.

日子就这样过着,两个人貌合神离,但是在小宝在家人面前,看着一切如常,本也就不是多腻歪的两口子。

这天去见程默,约了下午茶。到了地方,却发现,来的不只程默一人。朱妍有点晕眩,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怒目向程默,程默一脸心虚。邱逸飞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明亮:妍妍,你不要怪程默,是我硬逼着她帮我约你的。

朱妍勉强笑笑入座:好久没见了……

“是啊,两年多了,你最近怎样?”

“就这样吧,你呢? ”

“我还是一个人”

朱妍沉默了

“妍妍,你的事,程默都跟我说了。之前,你父母,我……我又看他是个会照顾你的人。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我真不放心你。妍妍,跟我走吧,不用担心小宝,我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的。”

朱妍无力地瞪了程默一眼。“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谢谢关心。我还要回去带小宝去公园,就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们送你,就这样了。”

“谢谢。”

一路无言。程默一直想找话题,但朱妍懒得搭理,邱逸飞全副心思又都在朱妍身上,于是作罢,坐副驾那儿默默玩手机。送到楼下,朱妍下车,刚要道别,却看到,单元楼里出来两个人,正是夏清泉和唐青青。唐青青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柔弱无骨,皮肤很白,两只大眼睛里闪着无辜。一瞬间,气氛僵住了。

夏清泉很尴尬,唐青青怯怯地走到朱妍面前,说:你不要误会,他不愿意见我的,是我硬要来找他的。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先上去了,小宝在等我。”

这边,邱逸飞强忍着上前的冲动一边拦着程默:“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参与只会更乱”

夏清泉忽然开口:小妍,我先送青青出去,小宝刚睡了。

朱妍看都没看夏清泉,跟程默和邱逸飞说了句:谢谢送我回来,我就不留你们了。说完,转身上楼。


5.

过了约半小时,夏清泉回来,朱妍懒得理他,独自去了书房。夏清泉又跟了进来,朱妍抬头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他是谁?”

“什么?”

“他是谁?今天来,青青就说小宝长得很像你,但不像我,我本来没在意,男孩子,像妈妈多一点是正常的。可是青青就见了今天那人一面,就觉得小宝像他!说,他是谁!他是不是你念念不忘的那个老情人!小宝到底是不是我的?你说!”

“你没毛病吧!青青,我都还没说青青是谁!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么!你居然还怀疑小宝!”

“那去做亲子鉴定,你敢不敢!”

“夏清泉,你没毛病吧!”

“所以你是不敢咯!这么多年,别人都觉得我们很好,可是呢,你只是冷淡,只是对我无所谓!其实你一直没忘掉过别人对不对!”

“你是真有病!”

“就问你敢不敢去!”

“去!然后离婚!”

“好!我这就去找人走流程!”说完,夏清泉摔门而出。

朱妍软软地倒在沙发上,心里已经不知道是气愤还是难过了,整个人跟被抽空了一般,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梦一样。忽又觉得此情此景很好笑。不多久,就被小宝的哭声惊得回过神来,刚那样一番争吵,小宝已然被吵醒。

朱妍擦擦不知什么时候沾满脸颊的泪水,换上从容的笑容走进小宝房间。


6.

个人亲子鉴定的程序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不需要走司法程序,只是取样之后交去鉴定机构就好了,方便快捷,还具有很好的保密性。剩下的,就是一周的等待时间。

既然结局注定是离婚,夏清泉也没什么好避讳了,直接搬去了唐青青那儿。对于这个结果,唐青青自然是喜闻乐见,也期待着最后得出小宝不是夏清泉儿子的结论。但夏清泉却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两年,他对小宝,那是真心疼爱。走到这一步,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一方面希望小宝是自己儿子,毕竟谁愿意喜当爹呢!可他又有点隐隐希望小宝不是自己的儿子,毕竟,闹成这样,以后要怎么面对小宝。

朱妍倒是很淡定,如常上班下班,照顾小宝。她心里莫名有些感激唐青青避着自己下决心离婚,既然没感情了,既然什么都可以怀疑了,离了,对小宝来说,也许更好。这两年,对夏清泉,说不上有多爱吧,但至少自己尽到了人妻的本分了,也足够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放下邱逸飞,直到那天见到他,她才发现,就跟两年多前那说好的最后一次见面一样,一眼就沦陷。虽然他说他还单身,他不介意,他会对小宝视如己出,可是,毕竟是不公平的,对他。某些时刻,朱妍竟然真心希望小宝不是夏清泉的,那样,事情会多么顺理成章皆大欢喜啊,但这,也只能是疯狂的幻想而已。

朱妍跟程默说了这件事情,千叮咛万嘱咐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邱逸飞,已经够混乱了。程默帮着她联系了离婚律师,陪着她计划离婚之后如何卖了房子,如何带着小宝,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尾声

终于,到了结果出来那一天。天空阴沉,大风飞扬。

程默早早来到朱妍家里陪着她一起,夏清泉倒是没带唐青青,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夏清泉接过来的报告,报告很长,夏清泉也没耐心一项项看完,直接翻到结果,然后定住了,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朱妍忽然就紧张起来,她看出了夏清泉在压抑着怒火,难道,怎么可能!夏清泉终于抬头,双眼通红,他慢慢走近朱妍,程默赶紧拉着朱妍往后退了几步,夏清泉盯着朱妍,死死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报告狠狠扔在朱妍脸上,转身走了。

朱妍立在原地,缓不过神,程默弯腰捡起了报告,递给朱妍。朱妍无意识地扫过一行行数字和文字,然后对着结果愣了好一会儿。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只知道,该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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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结着这段古怪的多事的历史的最后一场,是孩提时代的再现,全然的遗忘,没有牙齿,没有眼睛,没有口味,没有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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