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9听书笔记:金钱怎么催生了现代社会?

首先大家从这个标题上一看呢,就知道,我是一个俗人,我很看重钱。但是我很为自己这个俗人的身份感到自豪,因为我有一个偏见,就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往往是一个比较俗的道理。

这个俗道理有一个名字,叫作“正增长秩序”。我认为它是我们人类进入现代社会最重要的动力。一句话,正增长秩序让现代社会得以诞生。

从公元前1000年到现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人均GDP只是一条水平线,直到1750年开始陡然上涨,然后我们现在在右上角。

所以很多人讲历史,那么多内容,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是我从一个俗人的角度来看历史,我会问一下咱们的老百姓能不能吃饱饭,咱们会不会觉得明天会比今天好。从这个角度看,一千年以来真正值得解释的历史事件只有一个,就是为什么1750年之后,咱们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这个历史事件在今天被我们统称为现代化或者现代社会的诞生。由于这个问题过分重要,所以讨论现代社会为什么诞生,可以说是社会科学皇冠上的明珠。这就引发了很多解释。

比如,很多朋友可能比较愿意接受制度主义的解释,尤其是英美特殊论的制度主义。以我非常尊重的麦克法兰教授作品为例,他写了一本《现代世界的诞生》。

他就讲,现代世界是我英国人搞出来的,我给你详细解释一下。我们从13世纪开始就有了个人主义,然后有大宪章,有共和民主,然后有自由市场,然后有对私有财产权的保护,这些都是我们英国人搞出来的。我这本书呢,就完完整整地把这个历史展示给你们看,你们学吧。

我非常尊重麦克法兰教授,他这本书也非常好,但是他的问题在哪儿呢?他把时间的先后关系展示出来了,但这不是因果关系。斯宾格勒讲得好,秒针这一秒指向59,下一秒指向60,59就是60的原因吗?同样的道理,英国人干了啥啥啥,现代世界在他那儿诞生了,他干的所有事就都是现代世界诞生的原因吗?

我把这种思路打一个比方:麦克法兰先生给我们完整地展示了一个鸡蛋是怎么变成鸡的,但是我们不是鸡呀,我们是鸭。一个鸡蛋变成鸡的学问,怎么才能对鸭有帮助?

这是一个大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历史上德国人问过,俄国人问过,日本人也问过,到今天我们中国人还在问。一个非英语民族如何从英语民族的现代化的历程中得到帮助,是不是他们做的这一系列的历史顺序就完全是对的,就完全得照抄?这是一个百年尺度的大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首先应该明确历史的因果联系。不能用简单的时间先后来判断因果。我在这里采取了一个图灵奖得主Judea Pearl的理论。他有一本书,中文翻译成《为什么》。他说,确定历史因果联系的真正方法是counterfactual,反事实。

法国阿尔萨斯大区过去的首府,那很多朋友可能就知道了。因为我们小学的时候都学过一篇课文叫《最后一课》,这篇课文讲的就是阿尔萨斯。这个地方本来是法国的,后来被德军占据了之后,不能在这里继续教法语课了。老师很悲愤写下法兰西万岁,这是最后一课的内容。

从这个课文的内容,你可以知道阿尔萨斯这个地方在历史上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当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近代几次战争中,从普法战争到一战二战,这个地方的归属权是反复变化。但是我去了之后就发现,哎,这个小城极其古老,保存很完整,六七百年的老房子,五六百年的老房子随处可见。它那个市政厅1400年左右,商人行会1300年左右,都很完好。我们用airbnb住在那个法国老太太家里面,她对于这个小城,这一家传了几百年,那个房子以前是谁谁谁的,如数家珍。我很奇怪,我就问她,你这个地方不是历史上打过很很多次仗吗?她说是啊,我说那为什么保存的这么完好呢?老房子保存得这么好,几代人也传承得这么好。

老太太说:“啊,你问了一个好问题。”朋友们,如果跟欧美人打交道多了就知道,当他说你问了一个好问题,他的意思不是说你问了一个好问题,他的意思是你问了一个蠢问题啊,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是好。

然后她想了一会,她就说,大概是因为我们也不笨,他们也不笨。她这里说的他们指的是军队。她说只要军队一过来,我们就给他交钱,交完了钱之后他拿这笔钱去买装备、买枪炮,然后招人,他继续打他的仗,然后就继续挣钱,他为啥非得杀人?为啥非得把房子烧掉呢?

我当时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是很震撼的,因为这完全不符合我们中国人的历史经验。但是我们中国人的历史经验肯定是没有错的。我随便引用了一段古诗词。这记载的是满清入关,扬州十日的故事。它是这么写的:城中山白死人骨,城中水赤死人血。杀人一百四十万,新城旧城内有几人活?妻方对镜,夫已堕首。腥刀入鞘,红颜随走。这样的记载在史书中随处可见。所以咱们中国人高度憎恶战争,高度偏好稳定和统一,这个历史经验肯定没有错,因为战争太惨痛了。

但是问题在于人家的历史经验也是没错。如果你熟悉欧洲的话,你去得多就知道,科尔马不是一个个例。那边很多这样的小城镇,几百上千,保存都非常完好。这就让我很感慨。

咱们看到有些地方历史比较残酷,不光中国,西方历史上也有很多这样残酷的故事,军队占领了之后,要把这个地方的老百姓屠杀殆尽,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地方的制度演化会把人当士兵来使用。所以军队一看老百姓将来会变成我的敌人,我肯定要屠城,我要最大程度降低反抗。

还有一种模型,它的军队就可以把人当作税源。那这个底层算法就不一样。在这种模型之下,法国老太太说的拿钱买命的逻辑就可能成立。

当然,客观中立地看,不能说这两个模型谁好谁坏。因为咱们这个模型能够把大量的人动员起来,我们就确实有可能在亡国灭种的危机面前扛下去,这是这个文明经久不衰的重大原因之一,而那边有可能就是哎呀紧要关头该投降投降,但是投降完了我被统治者同化了,可能最后也就消亡了。

所以横向对比不好说谁优谁劣。但是如果我们给它加上一个时间变量,拉长到一个长阶段里,我们会发现什么呢?就是把人看作税源的那个文明,它可以让文明的财富积累下来。到最后关头,他把我的钱抢了,但是他不杀我,那么我这个人的知识经验积累基础就可以留下来,钱没了我再去赚,但是我的这种本事替代不了。

那么,经过长期的演化,这个文明就可以把慢慢发展出来的各种知识经验技术保留下来。长此以往,几百年演化之后,就会有巨大的区别。

你可能会说一个科尔玛老太太的故事怎么就能推出这个逻辑?我说这不是我推导出来的,这是有数据的。

比如说英国从1270年开始,人均GDP就一直开始增长了。荷兰从1300年开始,一直增长。所以说两种不同文明的演化逻辑在历史中是真实存在的。而我把他们进一步的总结为两种秩序,一种叫作零增长秩序,一种叫作正增长秩序。

这两个秩序有什么不同呢?你仔细想一下,在一个人均财富增长率为0的社会里面,最重要的财富是什么?是土地。因为在这个社会里钱是不一定有用的,你要吃啥穿啥,用啥都要从土地中来。所以金银财宝,都不如积攒土地。

那你积蓄土地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呢?是暴力。你想,假如你是个古代农民,你有10亩地,你靠你种地所得的收入再买10亩地,你干到猴年马月。但是你要是敢于冒险,你去加入朱元璋大哥,你去加入宋江大哥,你就可能很快再抢到10亩地。当然我要澄清,这个不是只适用于中国古代社会。全世界绝大多数古代社会都是这个样子,普遍暴力,普遍贫穷,普遍互相伤害。

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个模型中的一个数字哪怕只转变一点,哪怕从0变成0.1,这个逻辑就会发生根本的转变,为什么呢?因为只要人均增长率变正,明年你就大概率会比今年过得更好。所以首先,你的命值钱了,暴力对你的吸引力就会马上下来。其次,如果长时间的社会经济增长是可能的,那么就一定意味着有东西比土地更值钱。因为土地的产出是受到技术水平限制的。你没有袁隆平,不可能种那么多粮食,粮食产量天花板很低的。这个时候土地就可能没有现金值钱。这个时候,你就有动力去投资其他产业。你觉得那个年轻人虽然没有钱,但是他有技术,或者他懂得怎么做生意,或者他懂得航海,我可以跟他投资、跟他合伙,让他把他的创新才能发挥出来,这样这个社会就取得了一点一滴的进步,这就是我们说的“正增长秩序”。而现代社会中的很多制度,很多经验,其实是在正增长秩序中一点一点这么积累出来的。

有朋友可能要问了,这个从0到0.1的改变是怎么发生的呢?古代技术水平不是支持不了普遍正增长吗?的确如此。那么这就跟我这本书的主题,也就是商贸有关了。就是因为古代长途贸易有可能在小范围内创造正增长。

为什么呢?因为在古代,商人挣的钱是买命钱。我把西班牙的银子运到开罗,我一路风霜雨雪、海盗、水土不服、疾病,我卖的钱必须让我值得再冒风险搞一次长途贸易,否则这个活我就不干了。这样,长途贸易其实就可以创造额外利润。而如果我挣到额外的钱,我把这个在某个港口花出去,它就能创造正增长。

2.正增长如何发明了“权利”?

正是因为有这个正增长,我们才能看到许多现代制度和现代理念的诞生。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核心理念,就是权利。

权利是什么呢?就是你有一些天生的东西,是暴力不能随意侵犯的。但是我们有很多朋友觉得,权利就是一个观念。它是从人的观念中来的,有文艺复兴,有启蒙运动,然后知识分子开一场会,起草一个文件叫人权宣言,权利就这么诞生了。

很多知识分子朋友都这么想,包括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我后来是被一句话改变了这个观点。这句话来自于温铁军教授,他在当年的一次讲座里面,他说了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他说跟中国相比,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是一个很贵的制度。

我当时一下子就被点醒了,确实是这样,我当时正好在德国生活,我有个朋友是在德国做律师,他一个小时的咨询费是200欧。我就突然领悟到,其实我要保护我的权利,方方面面都要钱呀。我要有律师,有法官,有大学,还有各种专业银行,我们有那么多精英来围绕保护权利服务。这些人是不事生产的,所以我要给他们钱。

如果没有钱,最优秀的人不会为保护我的权利服务。他们可能会转而服务于历史上的暴力集团,那这就没法保护权利了。

所以,真正的权利是买出来的,而且是商人们一点一滴买出来的。

本质就是我商人跟附近的封建领主签一份合同。在这份合同里,商业城市付出了一笔钱,比如这份合同是每年30磅黄金。那么它买来了什么呢?

一、治安稳定,就是你领主要在这弄一个警察局,保护我们的治安,因为玩暴力是专业的。所以就是说安全这个东西在历史上曾经是奢侈品,不是咱们今天走在北京大街上不用担心被抢劫。中世纪的时候,你不付钱,警察就不干活。

二、欠债还钱,这在古代也不是一个基本的准则。领主的七大姑八大姨借了你的钱,然后跟领主打招呼,他就不还了,不能这样。

三、免人头税,这个简单,因为都包在30磅黄金里了。

四、通行自由,我已经一次给你交足了,不要再分开给我收各种过路费。

五、司法公正,其实意思是按照商业规则办事。为啥呢?因为商业社会的法律规则是比较复杂的。农业社会谁抢的谁家的地,这个判断起来很简单。但是你跟人合伙,你们俩之间谁付出的比较多,最后分红应该怎么搞,股份应该怎么搞,这都是商业社会需要明晰的,中世纪就已经有了很多司法实践。

所以说,宪章的本质就是一份购买权利的合同。

咱们今天现代人都觉得这些权利像空气和水一样自然,但是当年这都是奢侈品。这都是商人们一点一滴买出来的。这就是我这个故事版本关注的核心。很多朋友,尤其是知识分子朋友,接触的理念比较多,民主、自由、共和,这些才是现代社会。我不否认这些东西很重要,但是我认为还是需要有一个动力机制,才能给这些概念注入活力。而这个动力机制,就是正增长,就是赚钱。你能不能让大家持续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会挑战之前的故事版本。比如喜欢讲英美特殊论的朋友,总是会追溯到大宪章。说英国人13世纪就有了民主共和。但是咱们仔细看一看,签大宪章的那个国王,在英国人民看来就是个昏君。为什么?

因为大宪章的本质是他对封建贵族让步,封建贵族把他的权利给制衡了,但是封建贵族他们的权力来源也是暴力,他们制约完国王之后,在自己的领地上同样是鱼肉百姓不干好事,这有啥进步性可言呢?

注意,我不是说制衡权力不重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这很重要。但如果只有权力制衡,它并不一定带来进步。只有制衡权力为商人们创造了条件,然后让商人和国王之间有一个分工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个社会才取得进步。

为什么说商人和国王之间能实现专业分工呢?因为客观讲,人类社会不可能没有暴力。总会有人要抢劫,要杀人放火,要进攻别人,暴力不可能杜绝。如果暴力集团的代表,也就是国王,他能讲信用,那商人借钱给他壮大国防力量,就能保障治安,捍卫法律,商业也可以更好地发展。所以正增长社会,制约暴力的最高境界不是取消暴力,而是让暴力物尽其用,给咱们提供安全。

但是,如果你用错误的方法制约暴力,反而可能纵容了暴力。这就是大宪章的问题。

这其实关系到一个非常深刻的政治理论问题。咱们仔细想一想,民主制度它是在零增长社会中诞生的,还是在正增长社会中诞生了的?它到底是制约暴力的,还是纵容暴力的?

它是在两个社会中都诞生的。古代军事国家也有民主。也就是说它既有可能促进正增长,也有可能抑制正增长。它既有可能制约暴力,也有可能纵容暴力。

其实咱们去年刚目睹了这个现象。特朗普支持者冲击国会。这不是民众自发的吗?但这不是彻彻底底的暴力吗?如果我们明白了上面这个道理,我们就知道,这个现象一点也不奇怪。

民主制完全可能演化成对暴力的纵容。如果它不能服务于商人和暴力集团,也就是国王的分工,那它就可能带来很糟糕的后果。

3.正增长如何推动现代国家诞生?

这其实在历史上是有教训的,尤其是刚诞生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都知道荷兰资产阶级革命比英国爆发得还早,但我们的课本都语焉不详。为啥呢?因为它不够成功。

荷兰共和国建国后的宪法其实是有问题的。当时荷兰有七个省,每个省各自有自己的议会,七个省之上还有一个共和国的大议会。当时荷兰宪法规定,大议会的决定通过之后,必须在各自省再通过一遍。这其实是商人想限制国家的权力,防止暴力集团扩张。但这个效率太低了。你想一下,你开一个大会,然后每个省还再开一遍,这一年半就过去了,中间啥事都讨论不了。荷兰号称“海上马车夫”,但是被这个制度搞的几十年没添一条军舰,因为各省议会不给通过。

威廉三世成为英国国王之后,着力解决的,就是商人和暴力集团之间的互信问题。我们都知道光荣革命之后签订了《权利法案》。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其实宪法的最大作用,就是让国王的权力受到制约,从而让商人觉得国王可以有信用,不会赖账不还。国王不会赖账不还,商人就敢把钱借给政府,让政府去打仗。这在历史上叫作英格兰金融革命。

英格兰金融革命对大英帝国的崛起非常关键。19世纪被历史学家称为第二次英法百年战争,这次是两个大殖民帝国在全球范围内搞的权力博弈大战,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到七年战争到印度殖民战争,到北美独立战争,最后到法国大革命,英国胜出,法国失败。为什么?就是因为金融革命让英国政府信用非常好,每一次打仗的时候,别人都以为它撑不下去了,谁想到英国政府总能发行国债,再筹一笔钱,继续打仗,这才打出了大英帝国。

4.正增长如何推动工业革命?

英格兰金融革命也跟我们开篇要回答的问题有关。1750年之后人类为什么步入了快车道,也是因为正增长,因为有钱。而且这个有钱不是一小撮人有钱,是一大批人有钱。

人类历史上蒸汽机被反复发明过,这不是开玩笑。每一代发明者其实都过得不错,他们把这些技术卖给国王,卖给宗教,他们个人活得很好。但是我们人类一次次错过了这些爱迪生。

为什么?因为古代社会是一个以暴力为中心的社会,就算你有先进的技术,你的技术也只能为暴力服务,成为他们的附庸。

只有到正增长秩序真正约束了暴力,让暴力服务于商人之后,我们才终于迎来了工业革命。这背后的根本道理,其实还是有钱。

在英国金融革命之后,伦敦工人成了世界上工资最高的一批劳动者。那么英国的伦敦工人工资高就造成了两个后果,第一,他把煤炭这种产品从一个to B产品变成一个to C产品。以前买煤炭的都是一些锻造厂、冶炼厂,老百姓是烧不起煤的,只能烧木柴。但是,英国工人有钱之后,他们更爱用煤烧火取暖,因为烧煤第一是效率更高,第二是更干净。

他们这样一买煤呢,煤老板就赚到了大钱,煤老板赚了大钱,又觉得工人工资太高了,那我能不能有一种机器它又是烧煤的,又能替我干活呢?

这就是第二个后果:蒸汽机的使用。其实1700年纽卡门发明蒸汽机的时候,这个机器很笨拙。它只能在煤矿里面干一件事就是抽水。

第一、郑成功当然是一个民族英雄,但是我认为他的意义远不止一个民族英雄,因为他在当时是一个视野、格局、认知框架都跟国际直接接轨的人,是一个杰出的大人物,如果他成功的话,我们可以拿他跟华盛顿相比。

第二、郑家的崛起,本身又是明朝的悲剧。因为儒家知识分子不懂海外贸易的重要性,所以这个责任只能由海盗承担。如果大明政府知道贸易重要性,保护贸易、鼓励贸易,如果郑家的海军经验能够完全为大明所用,如果郑家的利润可以变成大明的岁入,历史又将会发展向何处?这个道理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当然,咱们胡主席曾经讲过,过去的落后不代表今天的落后,过去的辉煌也不代表今天的辉煌。时光荏苒,天旋地覆。今天的中国,又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商贸和制造业国家。

两个国家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首先,中国是怎么开启改革开放进程,融入全球正增长的呢?这其实是被我们的吃饭问题倒逼出来的。

其实咱们这个国家直到80年代,党中央决策层还是非常关心人民的粮食问题,这不是历史课本上说的什么小岗村几个村民按下手印,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没有那么简单。

80年代前中期的时候,因为跟西方关系改善,我们进口了很多现代农业化的技术,包括化肥生产线、农业机械之类,然后粮食产量就有所增长。

当时决策层就产生了两种意见。第一种说要解决农业问题,必须依赖于农业现代化,我们人多底子薄,必须依赖从海外进口先进技术,尽快解决吃饭问题,不要让老百姓生活困难。

第二种意见则说,解决粮食问题,根本上要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否则一旦西方对我们卡脖子,这个问题就很严重。

这两种意见争执不下。最后是一个叫王健的年轻人在1987年写了一篇文章,给出了一个思路。

他说农业现代化这个问题你得颠倒过来思考。仔细想一下,农业机械化、现代化之后,就意味着生产粮食不需要这么多农民了,他们去哪儿呢?你如果不给他们安置好,他们不是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了吗?所以王健说,你一旦倒过来思考,就会发现出路只有一个:我们学习东南亚四小龙,搞两头在外的对外加工贸易模式,利用咱们的劳动力成本优势,把大量的农民送到珠三角、长三角的沿海城市,吸引台资、外资在当地设厂,让他们在当地打工,进而慢慢融入城市,这样可以一起解决四个问题。

第一、农业机械化之后农民的就业问题。

第二、通过加工生产赚到外汇,可以进口先进的机械、化肥技术,反过来解决吃饭问题。

第三、如果没有跟西方的商业利益,只进口粮食技术,按照西方人对我们的偏见,他会觉得你可能在打造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但是你跟他们做生意之后,他们觉得,我们是有共同利益的,我也不能随便打你,因为我在你这里有大量的商业机会。

第四、当时我们政府想发展工业,但是我们的知识太落后了,制定不出来好的产业政策。这样搞三来一补对外加工,我们政府只需要调控一个宏观指标,就是土地。你把土地批给港台商人,他们自己会根据这个地方的优势来选择开什么厂,这就等于自动运用了林毅夫先生说的比较优势。所以这是一箭四雕。

这篇文章作为内参递上去之后,得到了小平同志和陈云同志的批示,对改革开放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我分享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说明什么呢?中国这个地方,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之多,如果咱们这个地方陷入零增长的动乱,后果就太可怕了。所以为了避免灾难,中国必须义无反顾地拥抱正增长,这是最大的历史动力。

而美国呢?在人类进入工业革命后的绝大多数时间里,美国的确是全世界正增长最强的国家,但这一点在最近半个世纪发生了根本转变。

为什么呢?这跟技术进步有关。我们前面讲过,古代社会正增长的最大驱动力是商贸,但是进入工业革命后,正增长的最大驱动力就变成了制造。因为在科技进步的条件下,制造业可以不断有新的工作岗位,有新的生产链。新的汽车电视冰箱被发明出来,新的企业涌现,就会有新的工作岗位。

但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开始的以信息化和自动化的科技革命,则是在缩短产业链的。机器人、计算机、自动化,它们缩短产业链的速度大于制造业创新延长产业链的速度,这就会带来社会问题。

“正增长秩序”这么一个简单的俗道理,但人类已经走了三千年,至今还没有走完。我相信当下的中美博弈不会是终点,而是又一次演出,就像威廉三世和郑成功曾经的故事一样。当然,演出永远不会落幕,今天最后这个问题是开放的。当你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时候,也许你自己就可以成为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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