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很苦,你也是

去年的初夏,你跟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拿到了学院最后一个名额,我可以去美国做交换生,我可以去普林斯顿念书,我终于可以实现我的梦想了。

我感受到了你深深深的喜悦,我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你的眼睛在放光,真的,光芒迷人耀眼,却一瞬间把我灼得百孔千疮。

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理性告诉我我应该祝福的,可这一句“真好。”却成了感性中最残酷的话。

我无数次的想过,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没想过,会这么快,这么顺利,更没想到的是,两个星期以后,你走了。

没有告别。

一段感情中最可怕的不是彼此深深深的喜欢,而是习惯。习惯了早安晚安,习惯了大呼小叫没有形象,习惯了大事小事都跟你讲,习惯了无理取闹,习惯了一起读书备考一起奋斗进步。可是突然啊,因为一句机会难得,你就这么走了。我所有的习惯,都带走了。

再收到短信的时候,你说,美国那边的学长带你去加州转了转,问我最近学习还好么?

我赌气什么也没说,把手机默默的关掉。

之后,又收到你的短信,你说,东海岸的日出很美,听说最近天津降温了,晚上看书注意保暖。

我没有忍住,编辑了好几条短信,说了好多牢骚话。

可是收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敷衍。

之后,很久,又收到你的短信,你说你很累,每天读书只睡几个小时,长时间看书写字视力越来越不好,不过,你从经管转去了最爱的物理。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说什么,你都只会嗯一声。

之后,大概是没回信的半个月后,你又发来信息说,我答应你的陈奕迅的演唱会,答应你的一起去登富士山,答应你的维多利亚港的烟花,答应你的陪你去西藏,我都记得。

我说,真的么,我都忘了。

你离开的日子,大概是我高三最最绝望的日子,拒绝了北大夏令营的邀请,拒绝参加自招,我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只剩下高考。我开始比以前更加努力念书,终于在二模拿到了全区第十名的成绩,可我的腰也渐渐的撑不住了,每堂课结束我站起来要缓很久,当我告诉你的时候,你只是说,照顾好自己。

那走路,甚至咳嗽一声都锥心的疼啊,你不知道,我曾经多么努力的想要靠近你。

我最遗憾的,不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是最后,我们还是分道扬镳。

我有一个熊熊燃烧的新闻理想,可你说,新闻的水太深了,一个女生没钱没背景混不开的,去学保险吧,这个专业很有前景,于是,我的第一志愿报的就是保险学,不是多喜欢,是因为我相信你。

我说,我不想去北京了,我要留在天津,因为我舍不得离开家,可你说,那我们只会越来越远。

高三后期,我每天都很痛苦,跟个神经病一样每天哭着闹着不去上学,跟老师顶嘴,撕卷子,不写作业,我说我真的压力很大学的很累,你说,你不要自甘堕落。

大概,这才是让我最绝望的。

一年半的时光,我以为你都懂的,后来才明白,哪怕只有一秒,也是彼此纠缠。

我曾经那么渴望北京,那有关于北方的梦想,是你给我的。

从那高强度的,每天只睡三个半小时的高三生活中,我终于解脱了,因为我再也受不住了,我的身体垮了,坐久了,腰就疼的动不了。

爸爸带我去拍片子,等结果的时候,你发来短信,说,好好准备高考,我相信你是最棒的,我暂时打算留在美国发展了,照顾好自己,等你的好消息。虽然不是冬天,但握着手机的手啊,格外冰凉。

高考前十天,半夜两点,我还坐在医院里打点滴,39.2℃,明明烧的厉害,可我还是冷的哆嗦,没有床位,爸爸抱着我,我还是冷,冷到不由自主的掉眼泪,右手拿着笔,一道题也做不出来,这是你不知道的害怕和绝望。

就是这个时候,我再也没有勇气想北京,更没有勇气想你。

直到高考成绩下来,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终究是追不上你,而当我踏上我的南开之旅时,我终于决定,我要放手了。

我告诉你,我没考上。你没有回复,可是话一说出口,我感觉我解脱了

一年半,也许是相互折磨,嗯,确实是折磨,你有你的骄傲,我又那么倔强。

今天,在读现代文学作业篇目的时候,看到涓生,我觉得,那就是你。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你不会后悔什么,尤其是对我。

你一直向往着新生活,追求着自己的理想,那么坦诚却又冷酷。

涓生爱子君么?

我想,并不爱。

子君爱涓生么?

答案也是否定的。

就像我们,不敢说爱,但也不能说,谁也没走进谁的心里去。

至少,我还是会在无数个晚上,想到大洋彼岸的你。

想到一年半以前那天下午,你跟我说的七年。

有一次吵架之后,你发来冯唐的一句话,中药很苦,你也是。

之后,你的个性签名就再也没改过。

可那天,我登你的账号,发现密码改了,头像换了,应该难过的,可我突然心底里觉得快乐。

因为,是真的结束了。

好像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只专心自己的前途,而我却想活在很多人的生命里。

你嘲笑我傻傻的一心做志愿活动,一心渴望去支教,现在想想,大概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一天。

即使坐在最后排,我还是去听了北大的辩论赛,因为我想从他们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我从来没后悔曾经的放弃。

所以,不需要什么勇气,我一口气删掉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只剩下最后一首,你写给我的诗:


泡沫里依偎着彼此的呼吸

严冬里,窗外的水结成蓝晶

而你我心里却把冰燃成你

从未到达的江南的雨滴

沾湿了你双耳旁的细丝

打掉了往日的落寞而凝成新衣

别去是我的左手许久没有抬起

而片刻的美好如春日里的咖啡

苦涩而空虚

不知道我能用什么忘却你的碎花裙衣

你也佯装笑意而强忍离情于

打在了衣裳,浅黑,但深带墨印

亲爱的,别哭

这只是江南雨季在寻常不过的偶遇


今天在食堂门口,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那一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可惜不是,我突然感觉,世界好小。

风里雨里,终有一天,我会忘记你的。

没有后悔,没有遗憾,也不想再闹,不想挽留。

我希望你在普林斯顿一切都好,不要再回来,因为,我也要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而冯唐的那句

中药很苦,你也是。

我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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