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悠悠啊,快过年了,火车票买好了没?”
“买好了,就在……”
“妈跟你说,这次给你准备的小伙子都特靠谱,你多带几件衣服回来,打扮打扮,争取拿下一个。”
“咦,妈,要不我们全家去三亚旅游吧?就在外面过年!”
“你给我上点心,你的终身大事是咱们家目前最重要的事。你都多大了?别说你几个表姐,就是楼下那个比你还小两岁,现在已经怀了第二胎。而你连男朋友都没有,我跟你爸能不着急吗?”
“你不知道,南方特别温暖,气候又好……”
电话里忽然变成父亲的声音:“你奶奶八十岁了,最近身体特别不好,你就是不为我们想,也该考虑她老人家吧,她可天天念叨要报重孙子呢,你作为小辈,连这个心愿都不能满足?”
“爸,您这是亲情绑架……”
“绑架?我就绑架你怎么了?反了你了……”电话里声音变小,不一会又重新换回母亲的声音,“别理你爸。可是悠悠,我们俩都是为你好。这次的小伙子条件不错,我连次序都给你定好了,一天见一个,一点也不耽误你时间。”
天啊,好不容易七天假全耽误了,还能不能让人轻松愉快地休息了?我哭丧着脸,“妈,一年没见我,咱一家人安安静静过个年不好吗?”
“你早点嫁出去比什么都强。再不嫁,你爸的腰椎间盘突出、风湿病、高血压什么都来了。”
“爱情这事得靠缘分,也不能说嫁哗啦一下就嫁了,真当我是盆水要往外泼呀?”
“别整那有的没的,我说不过你,除非你自己找一个,否则一切免谈。”母亲口气愈发急躁。
想起去年相亲的尴尬经历,我已经产生了生理排斥,于是扯谎道:“我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刚谈的,就这两天。”
“你怎么不说就这两分钟呢?”母亲显然不信,“有本事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带就带。”
放下电话,我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接着理完手中的活,然后伸伸懒腰,要了一份红烧小排的外卖。
哼,这点事能难倒我?不是可以租个恋人回家过年吗?我这就去网上发帖。
2
一份红烧小排还没吃完,就真的有人给我私信,说应征临时男友,有意详谈。
我一边感慨着林子大了什么男人都有,一边给他回信:“我全家都是外貌党,发个照片先。”
“又不是真男友。”对方叹了一句,随即发来一张照片,整齐的短发,干净的面容,看着竟然挺不错。我正仔细审视这个“临时男友”,对方已经发来了一长串报价,详细规定了时间和各种行为,比如牵一次手要两百,叫家长“爸妈”要三百,红包提成50%,食宿全包,接吻暂不提供。
“哥们挺专业呀?价格这么清晰,做过几次?”
他发来一张惊恐的表情,“姑娘说话不要太直白,容易让人引起误会。这是我网上随便搜的,给你当个参考。最后那个是我加的,放假赚个外快,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不接吻是我的底线。”
我有点来气,“你放心,我不是色狼,不会对你怎么样。大过年的,我家人也没兴趣看人接吻。”
我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跟这小子谈好价格,就把帖子删了。抵抗相亲很难吗,小事一桩。我自信满满地回家收拾行李,还不忘塞进去一份报表。职位虽不高,敬业精神可不少,爱情晚一点没什么,不能妨碍我赚钱养包啊。
我跟他同在西城,替他买了一张火车票,约好火车站见面。到了火车站,我竟然有点紧张,就像在取一份快递,心里咚咚打鼓,不知道买家秀和卖家秀区别大不大。
拨通他的电话,很快看到一个人在向我招手。西装革履,干净精神,比照片上更成熟。
“穿成这样会不会有点正式?感觉像去面试,不太自然。”我最擅长鸡蛋里面挑骨头。
“本质上都一样。”他故作正经。
“你不会还带简历了吧?”
“不需要吗?”他果然拿出一张纸,“我可以根据你的要求改变学历背景和职业。”
我瞟了一眼他的简历,西城人,理工科,研究生三年级,奖项和文章一大串,最可恨是比我小两岁。“不需要。”我把简历还给他,收起小小的嫉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这样条件差一点挺好,省得我爸妈老惦记。”
3
我第一次带个男人回家,看着他帮我拦车提行李,自己都有点不适应,大概是单身太久了。可我有什么办法,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坟墓,而是地狱。我宁愿一个人养条狗,也不愿跟一个人相互嫌弃。爸妈当然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不按时结婚的女人是不正常的,是需要救助的。一辈子很短,跟一个人凑合凑合就过去了,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呀。可是一辈子那么短,怎能不跟相爱的人厮守?日久生的不一定是情,倒有可能是背叛。
我心里想得虽然明白,可跟爸妈面对面说起来,加上父母权威和社会压力,通常没有什么有效沟通。英明如我,还不如雇来一个临时男友,先打发了这个假期再说。
刚走出站台,他就开始好奇观望,“你爸妈不会来接你吧?我们要不要牵个手?”
“大冬天的,牵什么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钱要这么好赚,我就不会每天加班要死要活了。”
“其实我……”他红着脸摸摸脑袋,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你跟在我后面,拉好行李,近一点,就这样。”
我带着他走进小区,门卫大爷认得我,向我点点头,又笑着看了看身后的他,眼神无限八卦,他竟然还笑呵呵朝人家点头。我忽然有点紧张,毕竟演技有限,怕露出破绽。
刚走几步就见到父母,他们说包了饺子,就等下锅,等急了出来看看。母亲话说到一半,眼神早就越过我飘向他,然后把脸笑成一朵花,“这位是……”
“伯父伯母好,我叫赵亮。”他神态大方得体,脸上挂着笑容。
“好,好。”母亲点点头,递给我一个她很满意的眼神。
这样就满意了?我多没面子啊,敢不敢挑剔点?我回给她一个复杂的眼神,大意是说这种条件的我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你们好歹矜持一点。
母亲简洁地瞪了我一眼,接着问赵亮:“小伙子挺高啊,今年多大了,做什么的,家住哪里呀?父母干什么的?”
4
回到家,我第一次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父母似乎很满意这个“准女婿”,查户口般的盘问之后,是他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紧接着又开始打听我们认识的细节,以及对婚期的打算。
我呆坐在小板凳上剥橘子,就看他在那对答如流。我想专业的就是厉害,这个钱没白花。
吃过饭,我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收筷子洗碗,我爸妈也没多让,显然已经当自家人看待了。
“洗碗要收费吗?”我在厨房小声问。
“看在饺子的份上,这是附赠的。”
“没吃过饺子啊?”
“原来家里做的,跟外面卖的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这话里有话,却没多想,看他洗碗的姿势挺娴熟,还不忘把灶台和墙壁都擦一遍。
“这儿就咱俩,别擦了,我又不会给你涨工资。”
“我习惯了,不擦干净看着难受。”
我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转变,学历不错、专业不错,还爱干家务,我试着问:“你该不会还喜欢做饭吧?”
“还好,平时都是自己做饭。”
真贤惠啊,我在心里赞叹。
“会不会做红烧小排?”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当然,秘制的。”
不一会,父亲急忙忙走过来,说他忘了自己的微信密码,一直登不上去,春晚还要摇一摇呢。我还没说什么,赵亮就接过手机,教父亲怎么找回密码,比我还耐心。
不一会来了亲戚,赵亮帮着我姑姑网上购物,帮着我侄子解数学题,竟然还帮着我大伯出门遛狗。一圈下来,全家人对他交口称赞,长辈们掏出红包,他转手就送给晚辈。
“不是说红包要提成吗?”我偷偷问他。
“你们家人挺有意思,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刚说一句,又忙着去抢我母亲手里的拖把。
5
送赵亮走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嘱咐赵亮:“亮亮,我们家悠悠就交给你了,你们俩在西城要相互扶持。你别看她表面上精明能干,其实不太懂照顾自己,渴了饿了都不在乎,以后你就费心了。”
“伯父伯母太客气了,我会好好照顾悠悠的。”
这些天说谎他真是越来越溜,连我都差一点当了真。
送他到火车站的时候,我掏出一个小本本,一条一条跟他结算,他却眨眨眼:“算了,先欠着吧。”
“什么意思,我可不喜欢欠着别人。”
“其实我当时回你的帖子,纯粹是觉得好玩。”
“不行不行,我们说好的。”我执意把钱塞到他手里。
他似乎有点落寞,不似往日有精神,大概是累的,毕竟这几天我家的家务都被他包揽了。
分别之后,我很快回到了西城,回到了小小的办公桌上,每日对着报表账单忙得头晕目眩,母亲有时候打电话问候赵亮,都被我糊弄过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忙完,我都会想起他,看来我真是单身太久了。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从公司出来,街道上又是张灯结彩,各种粉色爱心和玫瑰,看来又到了一年一度虐单身的日子。我掏出手机,停在赵亮的名字上,欲言又止。
忽然手机震动,收到一条信息,竟然是他发过来的。
“二月份这个节日,要不咱俩也一起过吧。”
完
图文/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