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无奈地说:“你怎么跟城里人一样,没见过似的。”
彼时我心中捏着一把金银花,附着细细的绒毛的花枝缠缠绕绕,靠近基部的柄上着生着密密的小花,并蒂双生,金银两色,银色就是白色,那是鲜嫩的花,金色自然是黄色了,那表明盛花已过,快萎了。
不满十岁的我毫不介怀的对奶奶咧嘴笑。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啊,谁规定城里人才稀罕这些兀自繁盛的野花呢?
取一个爷爷喝光的烧酒瓶子,灌了满满的清水,七歪八扭的把花插进去。那透亮的玻璃瓶子注满清水,配上绒绒的绿叶,金银两色的小花,别提多好看了!把花供在床头,一整夜都是香的,连梦都染上了醉人的气息!
每年四五月,忍冬的花季,小小的我跳跃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忍不住一把一把扯着金银花,整个花季,因为花香而愉悦。
我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乡下地方不像城里那么花团锦簇,能见到的花实在是很少很少的。多少大名鼎鼎而美丽的花只闻其名,无缘相见。能见到的野花自然是倍加爱惜。家里嘛,自然没有种花,不过却种着两株桃树。当然也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为了吃果子。
人人盼着夏天的桃子,我最盼的却是春天的桃花。
再也不会有比桃花更美的花了,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心里笃定。纵然有,在我心中,桃花永远是最美的。
桃花的美是用来作为标准的,有一种颜色叫桃红,可想而知指的就是桃花的颜色。桃红色最贴切少女心,大概这颜色能勾起人的青春,勾起人的春心吧,否则也不会有桃花运的说法了。
春日烟雨江南,小桥流水农家。碧瓦白墙粉垣,一树亭亭桃花。水墨的江南人家,一水的淡雅,被农舍前的桃花一点,霎时间灵动而妩媚。这点点桃红,正如名家画里的点睛之笔。
可惜桃花易凋零,一场风雨过后,原本红艳艳的枝头成了落英缤纷了。虽然“落红不是无情物”,可我还是不忍看桃花瓣入淖。风雨过后,捡拾地上的落花,风干,放入瓶中。
好在年年岁岁花相似,桃花依旧笑春风。
上了大学的我可开心了,我的专业正和植物有关,校园里也开满了花,四季更迭不败。
早春的垂丝海棠娇羞轻盈,接着是一架架的紫藤在风中摇摆,含笑默默地吐着香蕉的香甜气息,缅桂凑热闹,和含笑比比谁的香最先吸引路人。紫薇和桂花花期最长久,在枝头常开不败。
到了冬天,并没有一点凋零的迹象,腊梅擎着小小的黄花,悄悄在枝叶间绽放,她真是太不起眼了,行人根本发现不了,可她的香又太吸引人了,过往着无不吸着鼻子闻。再冷一点,冬樱花也开了,满树的花瓣挨挨挤挤的。好不热闹,高大的冬樱花向上生长,你要仰着脖子才能好好看清这棵开花的树,绯红的花簇衬着冬日里灰色的天空,给人以温暖和希望。
再冷一些?别急,你仔细看,躲在几栋教学楼后面角落里的老枝上是什么?零星的粉红,一点不艳,像洗旧的颜色,你须走上前,近了,才看得出:原来是梅花!这时很淡很淡的一股香开始在身边萦绕了。天气越是冷,空气越是凛冽,你越能嗅出那股香来。
时间再往前走,要开春了,天气还是冷,玉兰不知何时在枝头展颜了。白的,紫的,在高高的枝头端着,花瓣向上舒展,风姿卓越,像端庄的皇家公主。
再看那一株株的山茶,过了一个冬,血红凝固的雍容花朵还从密密的墨绿的叶片中伸出来,姿态,颜色,一点不输玫瑰。
至于叶子花,你什么时候抬头去看,总有一树花蓬勃生长着。
昆明得天独厚的气候,孕育催生了万物精灵,几乎不分季节地向世间展示自己的美。
大学四年,去看过国际农博会;看过兰花展;去过斗南花卉交易市场,见识过零点时分全国各地人来此拍卖,批发鲜花;也无数次从学校旁边的小菜市场买回一把把的鲜花:玫瑰、石竹、马蹄莲、菊、水仙、紫罗兰……
前几日,又添了几株花苗:齿叶薰衣草、柠檬香蜂草、玛格丽特和罗马洋甘菊。
香草的气息让我瞬间回到了大四在西山农庄实习的日子,种着一田田的薰衣草,喝着洋甘菊和香蜂草花茶,芳香让时空置换,倒流回那美好难忘的日子。
看着一株株幼嫩的小苗,心里无限喜悦柔情。这不正是生活的本质吗?已经有太多喧嚣浮躁充斥生活了,已经有太多的繁难戾气存在于工作了,也该给自己的心留一方净土,许一丝宁静。将负面情绪从心底擦净,慢下来,为一株花浇水,为她除去枯叶,为她修剪。看她在你的付出中日复一日渐渐萌芽,散叶,开花,结实。静观生命的历程,静待花开。
人的生命不也正如一株花一样吗?由生至死,应是缓慢而从容的体验你的每一刻,拿走眼前的浮云,窥探生命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