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7日 小雨
昨天中午吃饭后，我正在给儿子讲题，妈妈的电话打来了，我看一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有点喘，她说家里电话已经停机有几天了，她刚在街上充话费，顺便取点钱买年货。
家里电话停机有好几天了麽，我一点都不知道，顿时我有点心虚，这几年我都是周末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的。她那头是座机，每个月有150分钟的免费通话时间，为了让我少花点钱，每次都是她给我打电话。
妈妈在电话那头问:“你要不要吃酥糖，我去街上买一箱给你寄过去。”
我想起我现在的体重，连忙拒绝了她:“不用了，再吃我就胖成猪了。”
妈妈有点失望，顿了一下又说:“你不吃还有我外孙呀，他不是也挺喜欢吃的嘛？”
我看着儿子圆滚滚的肚皮，不顾他的抗议，对妈妈说:“你不要买了，今年我们三个人都胖了好多，这酥糖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甜了，吃完了我们又要胖几斤。”
妈妈说:“那就不买一箱，买几盒过去，你们吃着玩嘛！”
我听着妈妈的声音确实很失望，不忍扫她的兴，就对她说:“妈，你上半年不是说过年后家里还剩很多没人吃嘛，等今年过了年，你再给我寄过来，就不用特地去买了。”
妈妈犹豫地说:“那你过年前就吃不到了。”
我哄着她说:“不怕，好东西什么时候都不晚。”
妈妈笑了，压低声音说:“女儿啊，我问你个事，今天我去银行取钱，银行的人都下班了，我就找银行对面那个药店的老板帮我取的钱，我把密码告诉了他，你说要不要紧啊？”
我的心一紧，忙问她:“那你的卡现在在哪里啊？”
“在我这里。你说卡里的钱要不要紧啊，我有点害怕。”妈妈的声音有点紧张，“当时那个药店老板对我说，让我下次不要把卡给别人，万一别人把卡盗了就麻烦了。”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那个老板这样说，应该不是坏人吧！妈，你不会用提款机吗？”
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唉，人老了，不中用了。那个提款机上的数字我全都看不清，以前每次取钱都是让银行的保安帮我取的。”
我眼圈微微发红，鼻子很酸，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我的妈妈，她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不再是以前那个在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妈妈了。
我吸了口气尽量平静下来，说:“妈，既然你不放心，那就打银行卡上的电话查询一下好了。”
妈妈显得很为难:“女儿啊，我哪里搞得来这个东西哟，算了，等过两天，我再去街上叫银行里的人帮我查一下。”
“好吧，那你去街上注意安全啊！”我刻意舒缓气氛，转移话题，“妈，家里冷吗？早上出门，路上结冰没有？”
“家里不算很冷，没有结冰。”妈妈顿时像想起了什么，说:“我昨天晚上看了天气预报，上面说北部下大雪，你那边下雪没有？你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自从我嫁到了这里，妈妈每次都要多看一个地方的天气预报。
我回答说:“没有，我们这里下雪还早的很，倒是家里比我们这边冷多了，你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点，有些事情做不了就放到那里，等哥哥嫂子回来做……”
我话还没说完，听到了那头传来侄子侄女的声音:“奶奶，快点过来吃饭吧！”
什么，我大吃一惊，妈妈还没吃饭？现在已经两点了，我着急地问妈妈:“你午饭还没吃吗？”
妈妈满不在乎地说:“我这不是怕你打不通家里的电话着急吗？再说我又不饿，就先给你打电话了。”
我的心很堵，半天说不出话来，妈妈在电话那头说:“诶，不跟你说了，我吃饭去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妈妈这一辈子都在为我们操劳，不管做什么都记挂着我们。而我们，就像吸血鬼一样，吸干了她的骨血，把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尤其是我，嫁的这么远，她非常不放心，每次我回老家，她总是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一桌子菜全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让她别忙了，歇一会儿。她说你现在回家是有数的，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让你吃够，以后等你回家想吃了怎么办。
等到我要回家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家里我能带走的一切全塞进我包里。那次临走前，我检查行李，发现里面有好几把大蒜，我哭笑不得地把大蒜拿出来。
妈妈又给我把大蒜塞进包里，说:“你那天不是说我种的大蒜很香吗？你不是说你们那里的大蒜很贵吗？正好带点回去怎么啦？又不占地方。”说完又往里面加了两把大蒜。
我是妈妈的老来女，妈妈生了哥哥十年后才有了我，对我疼之入骨，我所有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都依我。
那时候，哥哥还嫉妒地说妈妈只喜欢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小时候总挨打，害他老是以为自己是捡来的。
每次哥哥这样说的时候，妈妈总坐在一旁微笑:“谁让你那时候太调皮，我太年轻，家里太穷，烦心事又多，哪里能和你妹妹比。”
同村一起长大的女孩儿对我说:“你妈对你真好，我好羡慕你！”
可想而知，当妈妈得知我非要嫁到外地时，这种绝望打击对她来说不异于天都塌了。她对我放狠话说:“你要是真的嫁到外地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我倔强起来九匹马都拉不回来，最后妈妈还是坚持不过我，答应了我。我至今还记得她那时松口的模样，她坐在灶门口烧火，低着头趴在膝盖上哭，背对着我们所有人，谁跟她说话也不理。
不记得是谁说过，感情里投入最深的那个人往往都说不了狠话，因为她丢不开手。
我想这段话不但适用于爱情，同样也适用于亲情。
我们那里结婚的时候，女方家里都要收礼金。而老公的爸妈那时刚离婚不久，我们相当于裸婚。爸妈一分钱没要，还往我们身上贴了很多钱。
舅妈问妈妈:“你怎么舍得把女儿嫁这么远啊？”
“哪个舍得啊？看着她从那么小的肉团子长到这么大，马上就要嫁那么远了，想到以后一年可能见不到一次面，说真的，就像挖了我的心一样。”
妈妈扭过头擦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孩子长大了，有她自己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很高兴，什么也不想。”
我站在门后靠着墙，完全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张口就会哭出来。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妈妈还把我当成没长大的孩子，我依然是她手心里的宝，永远的宝。
她上次打电话还跟我说:“我做了高粱粑，特别好吃，可惜你不让我寄点过去。我放了一点在冰箱里，等你明年过来吃。”
无论什么时候，妈妈碰到什么我喜欢的东西，或者她认为好的东西，她都会说:“唉，可惜你不在这里！”
每次听到她的这些话，我都要难过许久，我想，她肯定比我更难受。
这一辈子，我欠妈妈的实在太多太多，无论我怎么做都抵不到她为我做的千万分之一。
愿来生她不要再做我的妈妈，换成她来做我的女儿，我做她的妈妈，我一定倾我所有，把她永远当成我手心里的宝。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