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蜗牛爬行者
01
三年前我还在上海实习的时候,租了一处小区的房子,房子的结构是传统的老房子,一条楼道里有好几家不同的住户,洗手间和厨房都分散在楼道里的不同区域。因此出出进进,总得和邻居们打照面。
大概由于是老房子,隔壁的几户住户都是上海老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上海普通话,从搬进去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小姑娘长小姑娘短得向我盘问租这间房子的租金,问过之后,几个老阿姨便聚在一起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租金问题,楼道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除开在外面的时间,大多数时候我都一个人安静的呆在房间里,时不时去对面的菜场买个菜,回来自己做做饭吃。每次在厨房里忙活时,都有好奇的老阿姨凑过来问我几句。
有一次隔壁的老阿姨兴致勃勃得凑过来看我炒菜,对我自己做菜做饭的行为大为惊讶。老阿姨说,“小姑娘呀,你这么小就自己出来生活的呀,还会自己做菜做饭的呀!”
“在这之前,已经在国外生活了一年,做得不好吃但是能把东西做熟” 我谦虚地跟老阿姨说道。
老阿姨听了之后更为惊讶了,突然大声说道“小姑娘呀,看不出来呀!小小年纪”,之后老阿姨喊来了楼道里其他的老阿姨,一个个地告诉她们“你们知不知道的呀,小姑娘已经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一年呀!” 在她们言语交错间,我低着头看着锅内翻炒的茄子,哭笑不得。
02
那些日子里,我在外滩最繁华的地方工作,一路都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欲望篝火。我每天穿着衬衣,系着领带,马夹上别上带有酒店名牌的钢笔,面带着训练好的标准笑容去服务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有钱人士,日复一日的点菜,端菜,收盘子。
最幸福的短暂时光就是飞奔到负一层的员工厕所,关上厕所门的那一瞬间,我恢复了嘴角久久扬起以致麻木的弧度,解开了衬衣最顶上的那颗扣子,脱下了高跟鞋,将双脚平放至地面,深呼出一口气,那是一种释放与解脱。
记得第一次上晚班,下班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走出酒店,外滩一片明亮,沿街的餐厅,酒吧,酒店无不灯光璀璨,人声鼎沸,对岸的东方明珠塔依然按照它固有的频率闪烁着光芒。不时有来往的游客拿出手机拍外滩的夜色,闪光灯隐隐约约闪烁在余光里。
热闹,夜色,闪光灯,每一样都和我如此接近,但没有一样是属于我的,能感受到的只有两条越发沉重的腿。
仿佛是经历一场艰苦跋涉,所幸还有一个住处,一张床可以拥抱我的疲惫。到了楼道里,我努力让自己沉重的双腿迈出轻盈的脚步,以免惊扰了邻居老阿姨们。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一个老阿姨大概半夜起来去洗手间,揉着惺忪的双眼盯着我,疑惑地问道,“小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的呀,累不累呀?”
那一瞬间我发觉自己眼眶已然湿润,那一整天,我被很多人问过很多问题,菜点好了没有,那桌客人的菜端上去了没有,我点的菜怎么还没上来,我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们。
很多时候,也许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能让你感受到,自己还在被人关心着。
03
回想自己这几年的状态都是在漂泊,在上海漂完又来海外漂,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去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以往我总认为人之所以会觉得漂泊无依归根究底是没有安全感,自己的根不在这里。慢慢我开始觉得,安全感从来不是靠一个具体的地方或是人来给予我们的,安全感永远来自于我们自己的内心。
无论是在上海,还是现在在欧洲,环顾我们身边的人,游子不在少数。这个时代,几乎每个人都生活在别处,而每个别处,都未必再属于本土。越来越多的城市演变为开放的大城市,拥有来自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游子,它们的城市话语权,已经在逐渐归到他乡游子之手了。
前几天遇到一个成都朋友跟我抱怨,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成都把成都的本土特色都带偏了,朋友越说越激动,“我们成都人本来节奏挺慢的,我们就喜欢出太阳的时候不工作,出去喝下午茶打麻将,他们那些外地人净瞎逼逼,说什么打麻将不是文明运动,把我们成都的生活节奏都带快了。”
然而哪怕像朋友这样想的成都人再多,也阻挡不了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去成都的趋势,一个大城市的发展离不开外地劳动力。现在早已经不是本地人不喜欢外地人让外地人滚出去的时代了,当今世界的开放性大城市本来就应该是各色各样的人群的聚居地,能够接纳不同乐趣不同生活节奏的人们,而不是一种主流文化霸占一个城市。
现在的大城市已经大到容得下世界各地的游子,大到我们不需要融入当地的主流文化也可以在那里好好的生活下去,享受大城市带给我们需要的资源,有那么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交几个能谈心的朋友,时不时和家人煲煲电话粥,无论城市多大,你也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所谓的安全感的实现,不一定需要我们必须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开着一辆自己的车在城市道路上奔驰,最重要的,是我们坚定自己当初来到这个城市的理由,也许是为了实现一个梦想,也许只是为了更高的收入,不管是哪一种,最后一定都通向我们想要去实现的东西,而我们所有的努力与煎熬,都是为了离它越来越近。
蜗牛爬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