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以来,我的存在就是和哥哥维系在一起的。
一起住的那个老头子,对于我们的称呼是一贯以来的“杂种”。他给我们布置各种要干的活儿,比如去种菜,劈柴,送货物,家里的一切卫生也都是我们兄弟俩做。他吩咐好了以后,右手拿上水烟,就慢悠悠的去店里赌钱。他让我们叫他“爷爷”。我们从来没叫过。
哥哥比我大几岁,我一直不知道。或许他跟我一样大。因为我们一样的身高,神似的长相,甚至他比我还要单薄。可既然老头说了他是我哥哥,我也就叫他哥哥。我们之间从来不说话,我们靠眼神就能明白对方。他不会说话。似乎是天生如此。但是我说。我有说不完的话,老头今天输钱了,被隔壁的人追着打,菜园子里又被哪群鸡给偷吃了,今天来了什么人...我的唾沫乱飞,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每天都在哥哥旁边嚷嚷。哥哥从来不说话,哦,他不会。我说的时候,他的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了一点儿。我并不觉得他会因此而讨厌我,于是我说的愈发响亮。老头布置的活儿,大部分是我们一起做,但他是哥哥,他就做得多些。
晚上回去的时候,老头并不做饭,我们就把菜园子里熟了的茄子和番茄放在锅里,加点水,放那么一丁点儿油,在快要滚开的时候,把白菜扔进去,再加一点儿盐。菜就出锅了,我们把饭盛好,放在桌子上,等到老头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吃了。老头回来的时间有早有晚,但只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吃饭。有一回我实在太饿了就先吃了饭,吃的时候正巧老头回来,他暴跳如雷,嚷嚷“小杂种,吃我的住我的,到如今想做这个家的主人了,啊,我还没死呢”...他让我跪在门口,用藤子编成的鞭子狠狠抽我
还敢不敢了
没个规矩
...
我跪在地上,石子咯得我有点疼,肚子一直在咕咕的叫:妈的早知道刚刚多吃几口饭了
瞥一眼哥哥,他坐在桌子前,和老头一起吃着饭,看也没看我
我一点也不恼
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厨房边放杂物的地方,那是个又脏又乱还有老鼠的地方。一开始我确实不习惯,半夜总有东西在身上爬,冷不丁的被咬一口,身上就有了大红包,痒的我开始骂老娘骂着骂着,我就觉得懊恼。我并没有老娘,邻近有几个捣蛋的小畜生,骂我和哥哥是野孩子,有人生没人养,我很懊恼,因为我没法去反驳他。我确实没有老娘,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的爸爸,这个问题我问过老头,老头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并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问。我哭着发誓,但是我还是想问,到底是谁把我给生出来的呢?他们人又去了哪里?
每天都很忙,在地里忙,去送货,给别人打杂。但是时间还是太多了。我总是觉得无聊,我以前喜欢抓蟋蟀,把他们关起来,放在一个封闭的小盒子里,他们想要逃出去又逃不出去,不停地叫,抓的蟋蟀多了,我觉得太吵,就把他们都放在柴火堆里,晚上做饭的时候,把火点着,就能听到那些蟋蟀惊慌失措大叫的声音,柴火噼里啪啦也没有盖过去。我觉得开心极了。好像在放烟花一样。
我们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成了老头的工人,彼时我们也就10岁左右。老头接活儿,我们去做。当时村里很多青壮小伙子都出去了,劳动力并不多,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是力气不错,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活儿要去外面做。当时有个姓黄的寡妇,正在翻新房子,缺人,正经的帮工价格又太高,她是老头的牌搭子之一,因此我们就经常被老头叫过去帮忙,换新瓦片,刷泥墙,老头不收寡妇的钱,我猜。因为我从没见过寡妇给老头钱,老头还反过来总是给她赛一点儿。这和老头总是去寡妇家睡觉有很多的关系,我见过老头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出门,有一次就跟着他,他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进了黄寡妇的家,然后过好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老头的心情总是很好,有时候还会哼着小调。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