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是哪一天了,爸爸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和妈妈两个人,在冬日傍晚的风里穿行,那时我连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姐姐剩下的,自然不会有御寒用的帽子,爸爸便把他的大头盔扣在我头上,我的脑袋无法充满它,于是它晃晃荡荡,风仍肆无忌惮得钻进脖子。偶尔能听见妈妈抱怨一两句“烂天气”,其间我听的断断续续,大部分被呼啸的风吞没。
爸爸说带我去爷爷奶奶家。
我迷茫而向往,无措沉默。
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爸爸是过门女婿,所以我一直是外婆外公带大的,也一直是住在外婆家,并且称外婆外公为“奶奶”和“爷爷”。
路途并不很远。
那些矮小的江南很常见的黑瓦白墙的房子错落而坐,供人和动物走路的道窄小而泥泞,爸爸把摩托车停在了外面,牵着我慢慢走进他的童年,他的,家。
路边有老的令人悲伤的老人倚墙唠嗑,他们座下的木片椅吱吱呀呀作响。我怯怯地望过去,望进他们柔软和蔼的慈祥目光里,放下戒备大半,他们笑眯眯的向我招手,皱纹里揉碎了冬阳“这是小勇的闺女,小丫头真漂亮”,“小勇回来看老子娘啦”,“小丫头跟你长得像”……
爸爸就唤作“小勇”。
妈妈得体又腼腆得笑着回应,爸爸似是为这些话骄傲着,笑容俊朗大方,尽管他沾满灰尘的工作服还没换下来,与他们打完招呼径直走向一扇门。这里的民居拥挤紧凑,动静早传到里边儿,我听见一个好听却苍老的声音“小勇来家啦”,然后是油入锅的声音,窗户那儿涌出浓浓的烟。
门开了,我终于迈进我另一个家。
奶奶是胖的,爷爷是高的,一见着我眼睛就笑弯了,嘴里叼着一根烟。血源之亲,我感到亲切,但稍微有点拘谨约束。爸爸教我喊人,我乖乖听话,嗓音稚嫩颤抖。
爷爷奶奶睡觉的房间里----之所以这么称,是因为其简陋的大概算不上卧室。里面陈设简单,一台大屁股电视,一张掉漆的木桌,一张板床……爷爷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盒子,说是给我准备的零嘴,我以为是糖,开心的凑过去,发现只是小麻花,扁了扁嘴,心里不很想吃,但是爷爷……我弯着眼睛一连塞了好几个,只撑的嘴巴鼓鼓囊囊,心里也是满满当当,满心欢喜。
奶奶领着我去喂看家护院的土黄狗。它对着我叫的很卖力,很凶狠,也很执着。奶奶气恼道“狗,狗!你也得看人叫,这是我们小孙女儿!”恍惚间我有了一种公主般的被人呵护宠爱的感觉,在这个院落里,这个世界里的,他们的,小公主。听爸爸讲,奶奶年轻时就喜欢唱歌,声音很好听,我因此央求她,缠着她唱歌,奶奶拗不过,便张口了。我仍记得那美好的旋律“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毕竟不知接下来怎样,尚且玩味品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