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今天去世了。
没有预兆的,静静的。
在凌晨走了。
上午,我和父母踏进爷爷的老宅,往常这个时候,拴在西屋的那条笨狗总会蹦蹿着叫唤几声,提醒屋内的一家六口,噢,屋外来了客人,今天,连她也学会了肃穆,头垂着,以一个送老友的姿态,痴痴的被拴着。
迎着过堂风,迎着大伯的哭唤声,我们走进熟悉的大堂,我知道,爷爷就在那,隔了一张摆了蜡烛的旧桌子,隔了一层塑料的遮布,他一定躺的很端正,就像平常一样,或许,听到脚步声,他仍会带着拘谨的笑容望向门口,或许,笑到紧眯的双眼下,那对和我一模一样的卧蚕,仍会张扬的亲切着,或许,他仍会用细弱的声音,慈祥地招呼句,然然来了啊。
可是哪来的或许呵,人生如戏却不能重演一次,即便眉眼未消,余温尚存,爷爷已经去世了,他的笑颜,他的音貌,如今只能鲜活在我的脑海中,想再看一次却无法了。不知道哪天,再次回忆起爷爷时,声音会变淡,笑容也会模糊了,但和爷爷之间亲情的纽带,时间这双手却永远无法抹去,即便他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一世,仍会有一个女孩记得他的爷爷叫银福。
灵堂布置的匆忙,显得简陋又清寡,阳光射进来,毫无温度的照在爷爷的遗像上,那一刻,眼泪来的沉痛而直接,透过泪眼望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就想起奶奶走后的月余,一次饭罢后,和父亲谈起奶奶时父亲说的那句话,他说,然然啊,爸爸没有妈妈了。那一刻我望着无声抹泪的父亲,看着他眼神里有如孩子般的无助,突然很想去抱抱他,那时,我和所有人一样都忽略了爷爷,那个与奶奶一生为伴的老人,夜半独寝时,会否也是这般心境,悲从中来,无处心安,以致不过一年多时光,原本身康体健的老人,便要随她而去。
我才23岁,却已经失去了三位爱我如命的亲人,高一时,交通事故带走了我的小爷爷,那个冠我以“吴”姓的老人,还记得送去火化的那天,我独自坐在大巴的最后座,想起从有记忆起就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好爷爷,第一次体会了天人永隔的无奈,一年前,病魔害苦了我的奶奶,一个温婉到骨子里的女人,让我永远无法释怀的是,那个从不喊疼的坚强老人,临终前的遗言竟是为了不耽误我考试,严令家人不准将死讯通知在外求学的我,而此刻躺在不远处的爷爷,虽听闻已年岁不长匆匆赶回,却仍然未去见他最后一面,子欲养而亲不待,古话里的铮铮告诫让我无地自容。
无论如今的心境如何自责,也越不过生死这道坎传达进死者的心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愿意相信生死轮回的存在,希望抛却了苦难,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爷爷,下一世能生活得简单些,不用为晚辈操心,不用为生计奔波,我的爷爷啊,抛却责任和忧心,自由的离开尘世吧,纵让这世事变迁啊,我仍将记得您和蔼的模样,永远记得您呼唤那一声然然时语气中的轻柔和爱意。
写到这,悔恨的思绪扰的心静不下来,我似乎想不起来怎么一字字码到这,唯一清晰明了的,大概是从今天开始,我的父亲没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