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簸箕村里盛产粮食和孩子。也因为盛产粮食,吃得好,住得好,人们性欲也就比较高涨,孩子们的数量也就上来了。可孩子一多,莫不了生活质量下降,家长们就想到了河对面的静安庵,将家里多余的孩子送过去,也算是学了一项技能。
说来也奇怪,庵本是尼姑住的地方,可这静安庵住的却是和尚,招的弟子也都是青少年。村里传言,原本这是上海静安寺的分寺庙,可是近十几年发展好像不是太好,静安寺就不许用这块招牌了,当时的主持灵机一动,将静安寺改为了静安庵,说是什么大者为庙,小者为庵。从此簸箕村再无静安寺,静安庵成了孩子们的好去处了。
2.
子兰的家住在静安庵旁边,每天和爷爷一起摆渡,接送来来往往的人们。子兰是爷爷捡来的,不知道是谁把子兰丢在了船上,那一天,下雨了,爷爷听到船上的声音哭叫的声音,才发现这里有着一个小姑娘。那时候,子兰还很小,被严严实实地包在毯子里。
这条河叫做页河,是子兰给这条河起的名字。正像爷爷希望自己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一样,子兰也希望天天接触的这条河有一个琅琅上口的名字。
夏天一到,河上种满了荷花,粉红色的花在纤细的绿色枝叶上摇摆着,碧水如波,荡起来一层层地。等着荷花谢了些许的时候,就开始剥莲蓬吃了。嫩嫩的,白白胖胖的,吃到嘴里香香的,子兰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千金来买都不换。
所以当遇到年纪相近的君然时,她为了表示友好,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莲蓬递给他。两个人坐在船头,一颗一颗地剥着吃。
“听爷爷说,你要去静安庵当和尚了,是吗?你不怕你这么小,他们虐待你吗!”
“不怕,我妈交了钱了,他们说这叫学费,以后我就算是静安庵的学生了。”
“你叫什么?我叫子兰,君子兰的子兰,我的名字是不是特别好听。”
“我是君然,我爹想让我成为君子,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我家住在静安庵的旁边。”
君然听了点点头,示意了子兰一下,进到了船里。
实话说,君然对自己要当和尚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接受,直到自己今天被爹娘送上了船,他知道自己一定得来,也没有反抗,只是心里有些不快。
3.
主持没有给君然剃度,这种孩子们之后是要还俗的,过来修行几年,也是为了给家里减少些负担,等他们长大,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家里就会觅一门好亲事。
子兰经常出入庵里,次次来烧香,也经常被君然撞到。君然,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愿望呀,天天来许愿。子兰颠着脚轻轻地打了君然头一下,哪有那么多的愿,我这是在拜谢感恩,当年爷爷把我从船上抱下来,是拖了佛祖的福气,知道吗?
子兰小嘴一撅,眼里流露出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君然心里一颤,子兰已经拉住自己的手开始把他往外拖了。
静安庵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好地,在假山里,有一个洞,刚刚好够他们爬进去,小瀑布在流着,多了一丝凉意。摆着方方正正的桌子,放着莲蓬。
子兰眼睛滴溜溜一转,这是我刚踩的,我们一起吃吧,
君然听得模模糊糊的,拿起一颗来,倒是忸忸怩怩地吃了起来。看得子兰噗地一声笑出来。
君然有点气又有着羞,哼了一声把莲蓬拍到了桌子上。子兰顺势就拿了过来,理直气壮地道,你没有吃的了。我今天听方丈说了,晚上你们要戒斋,估计你是要饿肚子了。
子兰看君然没有说话,还在生着气,便装着大人的呛儿叹了一口气,双手叉在腰上。
“现在的小孩子儿呀,脾气大了,说不得,说不得了。”
君然看了子兰一眼,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拿了剩余的莲蓬,一颗颗扣着吃了起来。
4.
子兰大大咧咧,很是爱把君然逗得生气。君然气性小,生了闷气也不肯说,自己在房间里呆上个半把钟头的,也就没什么事了。他是非常佩服子兰这姑娘的,怎么每次都能摸清自己的气性,刚惹了自己,就跑了。等自己没事了,带着莲蓬来陪不是了。
入秋不久后,莲蓬就没有了。子兰找到君然道,你以后可不可以别总生气,没有莲蓬了,以后我没有道歉礼物了,怎么办?
君然捧了一捧水,浇到子兰身上,边跑边喊,反正我也不爱吃,没有就没有吧。我给你带石榴吃,好不好。明天早饭大堂门口见。
子兰小声哼唧了一声,那我也不爱吃石榴呢,又立即大喊,那你把吃我的莲蓬都还给我!
第二天,子兰远远就看到君然在大堂门口等着。子兰住在这里那么多年,第一次端详大堂,之前烧香还愿都是去偏殿。一尊佛趾高气扬的伫立在里面,接受着人们朝拜,下面燃着香,稀稀拉拉的香火钱摆放在那里。有一个帅小伙儿坐在门口,靠在门槛上,门两侧写着一副对联:
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
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四方。
子兰心里默念着那个始算得打成一片,走到了君然面前,踢了踢他的鞋。君然早就又是想起了事情,发起了呆,要不然怎么能连她走来都不知道呢!
君然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有着心事,却又不爱和人说,等着自己来消化。子兰总想着帮帮他,好像总是惹的他不开心。
今天说好了,一起去摘石榴吃。两个人找了半天发现这种东西,寺庙里是没有的,两个人只能爬了墙出去。至于为什么子兰不去外面等他,也就是想看看他爬墙的狼狈样子。
两个人都好不到哪里去,下去的时候,子兰恶狠狠地趴在了君然身上了,却也是脸快着地了,急着用手捂住了。庙里的墙不算高,要不然两个人都得成残废了。
找了一整天,没有看到石榴树。君然记忆中明明是有的,自己来的那一天还看到了,也可能自己那天心情太不好了吧。
子兰却不算数了,非说君然骗她,吵得君然头疼。子兰和君然也没有东西吃,两个人都很饿,脾气自然是好不到哪去。本来想空着肚子来吃石榴的,子兰好像都没有怎么见过石榴树,当自己慢慢长大时,爷爷就不爱让自己乱跑了,害怕自己又会丢了,子兰只能和爷爷一起摆渡,在河边和小鱼玩,偶尔着去庙里看一看。
5.
子兰将这些对着君然讲了,君然摸着子兰的头发正经地说道,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嫁给我,我带你一起玩,去看各种树,吃各种果子。
子兰听着他说,眼泪不住地落下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每次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都会微微地生气,爷爷都不喜欢我跟你玩了。
君然急忙摇头解释,才不会呢,我没有不喜欢你,你总是那么开心,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那一天,子兰和君然在庙旁边种了好多种子,那都是他们吃完剩下的籽儿,子兰说这个好吃的时候,君然就会为他种下一棵了。
等到君然从庙里出来的时候,这里应该就会有更多的树了吧,他们要在树上做一个小房子,去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