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终其一生,都是渴求爱的生命个体。
你看那在灶台旁忙碌的家庭妇女,那面部满是皱纹的年长老妪,你以为她们不再需要爱了么?
那来自于心底的渴求永远不会消失,她们只是将那火热的、燃烧着爱的小火苗深深地埋在了灰烬之中,也许,在漫漫时间长河之中,小火苗的光芒会越来越黯淡,可一旦碰到盗火者,她们宁肯化作灰烬,也要让这火苗熊熊燃烧一次!
即使这爱是绝望,是毁灭,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也不妨闯他一闯。
松子——《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用尽全力也无法弥补的童年阴影
上帝关上一扇门,会打开一扇窗。
松子的人生里,上帝似将她的每扇窗户都关上了,不留一丝缝隙。
童年时代,父亲将全部心思放在体弱多病的妹妹身上,松子对父亲求而不得的爱预着她悲剧的人生。
父亲的爱,是一个女孩最初得到的异性之爱,给予女儿对爱和自身魅力的自信,不被父亲宠爱的女儿,在男性面前有着无法回避的自卑。
松子将最纯粹的爱投入到每一段感情中,她不在乎对方的经济条件、社会地位,甚至能忍受一次次的虐待和毒打。然而,如此卑微的爱依旧求而不得,作家寻死了,作家的竞争对手抛弃了她,学生最后也离她而去。
她不懂如何去爱,也没人教她如何去爱,她凭着本能去爱人,遭遇再大的挫折,也能从绝望中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即便这样,生活依旧不放过她,让死亡终结了她寻求爱和温暖的一生。
银娣——《怨女》
一刹那的光芒穿透了一生的阴霾
王小波在《关于幽闭型小说》中写道:“张爱玲的小说有种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她对女人的生活理解得很深刻。”虽然王小波并不喜欢那种幽闭、压抑的调调。
任何人在绝望、幽闭的环境中都很容易走上极端的道路,古代后宫就是一个最大的牢笼,禁闭在此处的后妃、宫女在重重算计和看不见的耳目中消磨了一生,纵使走上权利的最高峰,成为皇后或者太后,也不过换了个更大的囚室。
张爱玲笔下的姨奶奶们则存在于另一个幽闭的空间——上海的旧式家庭里。《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变成彻底的、极端的变态。
《怨女》改编自《金锁记》,却比《金锁记》更温和一些,主人公“麻油西施”银娣出生于小买卖家庭,父母早逝,随哥嫂生活,她本有喜欢的人,却由哥嫂做主,嫁给大户人家姚家作少奶奶。
门不当户不对,大户人家怎会看上她?原来那姚二爷是个瞎子,而且鸡胸驼背,又有痨病,才会选上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作少奶奶。
这样的婚姻哪有快乐可言,丈夫躲在自己阴暗安全的小天地里,独留她面对威严的婆婆,难缠的妯娌和只会要钱的哥嫂,唯一一束光亮来自于他——姚三爷,她的小叔子,那个俊秀的男人。
他不作声,伸手把水仙花梗子上的红纸圈移上移下,眼睛像水仙花盆里的圆石头,紫黑的,有螺旋形的花纹,浸在水里,上面有点浮光。“咦,我的指甲套呢?都是你打人打掉了。快拿来”。“咦,奇怪,怎么见得是我拿的?”“快拿来还我。不还我真打了。”“还要打人?你还不还?二嫂唱个歌就还你”。“我哪会唱什么歌?”“我听见你唱的”。“不要瞎说。”“那天在阳台上一个人呱呱唧唧的不是你?”
她红了脸。"没有的事。"“快唱”。“是真不会。真的。”唱,唱,脸从底下望上去更俊秀了。站得近是让她好低低地唱,不怕人听见。他的袍子下摆拂在她脚面上,太甜蜜了,在她仿佛有半天工夫。这间房在他们四周站着,太阳刚照到冰纹花瓶里插着的一只鸡毛帚,只照亮了一撮柔软的棕色的毛。一盆玉兰花种在黄白色玉盆里,暗绿玉璞雕的兰叶在阳光中现出一层灰尘,中间一道折纹,肥阔的叶子托着一片灰白。一只景泰蓝时钟坐在玻璃罩子里滴嗒。单独相处的一刹那去得太快,太难得了,越危险,越使人陶醉。他也醉了,她可以觉得。你看,我拣来的,还不错?是扑上去抢,一定会给他搂住了。她斜瞪了他一眼,在水碗里浸了浸手,把两寸多长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向他一弹,溅他一脸水。
太甜蜜了,却如此短暂,姚三爷是风月场上的高手,这段情于他,只是一个暧昧的插曲,他要的是整个大海,从来不是其中的一两条鱼。于她呢,却是灰蒙蒙生命中的全部光亮。
破庙偷情,她已决定委身于他,任由他瘦长的手指解去她身上的衣扣。他却退缩了,女人那样多,何必和嫂子有牵连呢?他终究从未动过真情,到这样的时候了,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为了这不成功的偷情,银娣险些自杀,被救回后她的魂已死去了。
再后来呢,还是回到了死气沉沉的生活里,养儿子,娶儿媳妇,变成一个变态的婆婆,为难死了儿媳妇。
然而,本来不是这样的,她也曾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也曾向往过爱情,她也曾愿为了没有结果的爱甘心付出一切,怪只怪,那束光太微弱,照不亮她黑暗的天空。
安娜.卡列宁娜——《安娜.卡列宁娜》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
苏菲.玛索饰演的安娜从火车上下来那一刻,惊艳了伏伦斯基,也让我屏住了呼吸。黑色面纱下精致的面容若隐若现,单纯的眼眸透出孩子气的天真,雍荣的气质显露无疑。
只一眼,伏伦斯基就沦陷了,展开了对安娜的疯狂追求。
此时的安娜已与卡列宁结婚十余年,却从未体会过爱情的滋味,她将全部柔情倾注到儿子谢辽沙身上,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感情。伏伦斯基的疯狂追求,点燃了安娜心中沉睡已久的激情。
单纯的安娜和伏伦斯基还不了解上流社会的虚伪,偷偷找情人,暗中偷情已成常态,但是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默默的维持着这种默契。安娜不一样,她要的是纯粹的爱,她要和爱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为此,她牺牲了最宝贵的名誉和与孩子的监护权。
层层压力下,安娜变成了一个“怨妇”,初识安娜,她是“别人家的老婆”,安定的生活让安娜拥有平和的心态和宁静的美丽,伏伦斯基能够享受权利,而不用履行义务。及至麻烦接踵而来,痛苦让安娜失去了魅力,伏伦斯基退缩了。
选择一个人,不单单是选择爱情,更是选择一种生活。
聪明如林徽因,离开了人间四月天般的徐志摩,选择了带给她稳定生活的梁思成。激情易逝,生活却是冗长而永恒的,半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是一时激情抵不过的。
再绚烂的爱情,最终也要扎根现实,才能生存下去,安娜的处境注定无法完全割裂与过去的联系。《昼颜》中,决心舍弃一切的利佳子还是回到了丈夫和两个孩子身边,安娜却回不去了,等待她的只能是毁灭了。
“到那里去!”她自言自语,望着投到布满砂土和煤灰的枕木上的车辆的阴影。“到那里去,投到正中间,我要惩罚他,摆脱所有的人,摆脱我自己!”
就在这一刹那,一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吓得毛骨悚然。“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在做什么?为了什么呀?”她想站起来,闪开身子,但是什么巨大的无情的东西撞在她的头上,从她的背上碾过去了。“上帝,饶恕我的一切!”她说,觉得无力挣扎。一个正在铁轨上干活的矮小的农民,咕噜了句什么。一支蜡烛,她曾借着它的烛光浏览过充满了苦难、虚伪、悲哀和罪恶的书籍,比以往更加明亮地闪烁起来,为她照亮了以前笼罩在黑暗中的一切,哔剥响起来,开始昏暗下去,永远熄灭了!
求而不得的爱似吻火一般,离得越近越被灼伤。纯粹的爱被逼入绝望的深渊,毁灭让爱脱离尘埃,坠入无尽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