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好像是“正确”的同义词。
科学史也好像是一部英雄史。一个个英雄式的科学家,推动着人类历史的进步,给我们带来了文明的曙光。
一个个耀眼的名字,就像一颗颗划破天际的流星,留在了学生的教科书中,留在了我们枕头边的科普书里,留在我们狭小的记忆空间之中。
而我最欣赏的那个英雄,我们却不知道,或者不记得他的名字。
当我们赞叹亚里士多德的百科全书式的成就时,我们不知道那个曾和他一起散步交流思想的“研究生”,叫什么名字。那个小心翼翼地掘起一株植物并千里迢迢送到亚里士多德手中的士兵,他叫什么名字?
当欧几里德坐在图书馆里试图总结前人的几何学研究成果时,我们不知道那些“前人”的名字。我们也不记得那座宏伟的图书馆由谁出资,由谁所建。
当牛顿站在皇家科学院的讲台上慷慨激昂时,我们不记得那位在牛顿小时候就慧眼识英并出钱供他读书的亲戚姓甚名谁。
我们不知道照顾过康德的佣人叫什么。我们不知道给伽利略看过病的医生叫什么。在资料丰富的现代,我们可以知道冯诺依曼的数学老师叫什么,但我们不会在看过他的传记之后还记得那位数学老师的名字。
那些富有“实验”精神的炼金术士,那些思想不那么保守的地区主教,那些捕鱼种田织布纺衣并撑起整个社会的粮食生产的农民,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文化是思想的土壤,而绝大多数培土的思想家,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社会是文化的前提,而绝大多数构成社会前提的劳动者,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当我们在为耀眼的流星划分亮度等级时,我们忘记了暗淡的宇宙背景才是流星得以出现的前提。
我们远远地看到几位擎天的巨人,心里默默记下他们的名字。但走进一看才发现,那些巨人只不过是一群普通人的叠合,而我们也只记住了恰好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如果说科学史真的是一部英雄史,那最伟大的英雄们,没有留下任何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