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村子里一片狼藉,村民们从西山上下来后,各回各家收拾,谁也没法管谁,谁家的情况也都差不多,只能先从窑里找出些还能用的东西来,比如衣服被褥傻的,毕竟洗一洗还能将就着用。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的苟德胜,放下手里的活儿,准备去到贾算良家帮一把,毕竟家里都是女子,重活也干不了。
“狗子,你去干啥?”老娘看着狗子要丢下铁锹要走。
“绣春家!”说着出了院子。
“行,你去吧!”德胜娘知道,绣春多大的恩惠对自家,这个时候该帮一把。
苟德胜便让誉胜去到先生家帮忙,他去绣春姐帮衬。
苟敬先经历了这么大一场洪水后,身体突然就不好了,也就几天的功夫,整日整日的咳嗽,往日咳嗽的时候,喝口热水便会好些,可这两天热水也没了用。
苟德胜到了绣春家,都在忙活着,绣春见苟德胜来了,“二狗哥,你咋来了?”
“我来帮衬一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苟德胜扫视了一下院子。
“狗子,你赶紧忙你家,你家里还有老爹要人照看!”绣春娘最了解苟德胜家的情况。
“是啊,狗子,我家人手够。”老贾手里拿着把铁锹,正往框里铲泥。
“没事的叔,”苟德胜顺手从绣春手里拿过铁锹,“你能忙活家里吧,家里好收拾些!”
毕竟是年轻的汉子,老贾家偌大个院子,半天的功夫就被苟德胜收拾干净了,只是那老贾,上了年纪,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的,顺便还吸一锅烟,蹲在那也不知道在想啥。
“来,狗子,歇歇,跟叔吸一锅。”老贾摇了摇烟袋。
“哎!”苟德胜便蹲了下来,拿出自己的小烟锅。
“用这个烟,去年新种的,味儿好呢。”老贾眯着眼。
“早知道老贾叔好这一口,我来尝尝。”
俩人在那光吸烟,却一句话也不说。
眼看着一锅烟就完了,苟德胜一句话打破了俩人的尴尬,“叔,先前那要饭的呢?”
“烧退下了,但毕竟身子太弱了,瘦的都皮包骨头了。”
“我去看看。”苟德胜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要去看一个要饭的。
“你去看么,就在那小窑边上睡着呢。”
苟德胜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只看到这个要饭的如老贾说的一般,皮包骨头,脸上不仅没有血色,几乎连肉的看不到,两边脸颊深陷,颧骨高凸着,就像是刚从棺材里捞出来的干尸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苟德胜又看了两眼,感觉这个脸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老贾叔,这要饭的你没打听下是哪里人?”
“到这十来天的功夫,到今儿为止还没有说过话。”
“哦,估计是饿坏了,也说不定是哑巴。”苟德胜看了一眼。
“咋了,狗子?”
“没事,就是感觉这个要饭的像个人。”苟德胜走向老贾,把手里的家伙拎起来放到一旁,“老贾叔,我去看看窑里咋样了。”
说着苟德胜进了窑,老贾家毕竟是有钱的,选的这窑也耐实,受了这么一场雨,里面也没啥事,只是门被水冲坏了,可能要做新的,其他都完好无损。
正干着活儿,绣春娘就感觉绣春不对劲儿,总是往苟德胜旁撵,绣春娘看在眼里,手里敲一敲瓷盆边,绣春才收敛了。
在绣春家吃了饭苟德胜才回去,不过他这一天很舒服,心情异常的爽朗,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虽说这墙角村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晚上忙完,苟德胜家这老窑算是又能住人了,一旁的爹还在不住的咳嗽,突然吐出一股血来,这可把一家人吓坏了。
“爹!爹!”苟敬先咳完晕了过去,只是喘出来的气儿时有时无。
“美盛,去赶紧去找向阳叔!”美盛穿上鞋就赶紧跑出去先向阳叔。
李向阳也是墙角村里远近出名的老中医了,尤其是擅长针灸,这一手听说是早些年跟一位老先生学的,百扎百灵,很多小孩子闹肚子,他用针一扎就好了。
不一会儿,李向阳过来了,带着自己的家伙,“把铺盖打开,被子也放一边去,敬先喘不了气!”苟德胜赶紧遵照去做。
“娘,你别哭了,这不向阳叔来了么。”一旁的德胜娘抽泣着。
李向阳在苟敬先身上左摸摸,又按按,看了看眼睛,便用针在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好了,盖上被子吧。”
大家都在苟敬先旁边看着,不一会敬先老汉才输不了一口长长的气,眼珠也开始转了起来,这真是把一家人吓坏了。
“向阳叔,你真神了!”美盛看着叫起来。
“赶紧给敬先喂点水顺顺气!”李阳阳收拾着东西,“狗子,跟我来下。”
出了院子,家里只顾着照看苟敬先,也没顾上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向阳叔,啥事?”苟德胜不解地问着。
“狗子,说实话,你爹恐怕不行了。”向阳低下了头,他也舍不得这个多年的老哥。
“啥?不是又活了么?”苟德胜蒙了,刚还看到爹喘了气,咋说又不行了。
“你可知道你爹常年咳嗽已经病到骨头里了,这吐出来的血,也是深黑的,说明他身体里的血已经不能正常供气了。”
苟德胜彻底蒙了,他想不通,也不敢想接下来咋办。“赶紧准备着料理后事吧!”说完李向阳就走了。
苟德胜瘫了下来,坐在门口的石盘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窑里的两个弟弟孩子照顾着爹,他们并不知道详情。
苟德胜进了窑,看着爹,看着爹的眼神,“爹,你想吃点啥,我去给你弄!”苟德胜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狗子,你哭啥。”德胜娘一旁看着,“狗子他爹,你吃啥,让孩子给你去弄?”
“我……想……智胜……”模模糊糊地说着,“我……想……智胜……”
“爹,我明儿就是给你把哥找回来,你要好好活着!”苟德胜的眼泪此时已经无法抑制,就像那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个没完,两个弟弟看到苟德胜这般,也哭了起来,老娘虽说听不清他们说啥,也跟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