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晚自习快下的时候,他抱着一堆书,向我旁边的位置走过来,教室外面也逐渐的多了些声音,我知道,化学竞赛已经下了。
一番收拾之后,他坐下了,开始调整椅子,整理桌面,我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开始发呆。
他和我并不在一个班里,但我们的关系不错,见面时通常半玩笑半恭敬的称呼对方为“某哥”,也毫不介意玩笑和讽刺,但有的时候,我们都很沉默,不说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也许只因我们本就如此,这样沉默的沉默虽然时间不久,但也不勉会让场面有些尴尬,就像现在这样。
整理完桌面,他撇了一眼我的桌子。
“你带化学老师发的那张纸了吗?”
我把作业本翻开,上面是纸的内容,老师往往会留这样的抄写作业。
他马上会意,借走了我的本子。
我看着他桌面上的辅导书,最上面一本大概是高中化学竞赛的书,我仔细的盯着,周围的空气变的安静下来,他转过头,笑着。
“……我现在准备就是……混一个生物竞赛三等奖,再混一个化学竞赛三等奖,物理我就不想了,然后我的高中生活就圆满了。”
玩笑的气息浓重起来。
我也开始交流我的
“高中的话,我准备获一个指弹奖,再获一个设计奖,然后写写东西,用稿费买一个相机,再拍些照片,然后卖给杂志,再用稿费换一个更好的相机,然后再拍照片,再编些小曲,这样我的高中生活就圆满了。”
我的玩笑更大也更宏伟,但这些就是我想做的事。
“还是你骚”他甘拜下风。
“但是现在的你写不出什么有深度的作品,等到你人生阅历足够的时候,才能写出引人思考的作品”
我点头,显然 ,我们的阅历还不足以让人感觉到深度,浅薄的语言,简单的表达,只是在记录,而不是写作。
话题转向更有深度的人生,第二节晚自习也快下了,我们仍然聊着。
“我觉得人生就是把所有该经历的痛苦都经历一遍,这样我的人生就可以圆满了,然后我就可以安静的死去。”他的语气认真起来,周围的空气也认真起来,我们的交流也认真起来。本来,人与人之间都有一层划分的十分清楚的个人领域,这让我们在交流时时常保留着自己的底线,坚守着自己不动摇也不会显露出的另一面,而现在,这层底线开始松动,开始模糊,我们肯在交流中透露自己真实的感想,即使有旁人也不会在意,难得而平常的交流,认真的谈话,便从此开始了。
“相比去经历,我更想能够去看看,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丽,在我的世界观里,人只能活一次,不去看看是不行的。”我说到,语速很慢,也稍加停顿,在安静的自习室里尽量压低声音。
交流开始短暂的停顿,他在思考,在组织,思考过后,他的声音压的跟低,如同气声一般。
“我,渴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说到,语句中带着少许停顿,像是在希望着。
我虽然听着,但他的话却让我想起另一个人,同样的优秀,不错的成绩,不赖的人际,却同样抱着一颗想去承受痛苦的心,“我觉得人生如果不死一次或者不受一次重伤的话就失去了意义”我仍记得他在宿舍中说过的话,这些话在我平凡的日常中遗忘,但在此刻又清晰起来,让我看着眼前的这位,想起了曾经的那位。在隔我身后三四个桌子的地方,那位就坐在那里,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却未能迎来这样的交流,反而是完全不同的人,也只能这样的感叹,他们之间可能的联系,也只能这样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下课铃在不经意间想起,离放学回宿只有一节课了,我们出去接水,继续我们的交流。
下课的时间十分短暂,仓促的铃声会打消掉人们继续放松的念头,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我们的谈话又开始了。
“你对哲学的定义是什么?”我问到,这个问题似乎很深奥,一直让我充满好奇。
“这个不好说,要看你怎么理解哲学了,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物质是什么?”
“物质就是物质。”
“那你觉得是先有这个世界还是先有物质?”
我犹豫了一下,“先有这个世界”。
“那物质呢,如果没有物质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存在的,我认为不管有没有物质的存在,都有这个世界”我尽量以最低的声音吐着几个字。
我们就这样说着,讨论着这个世界,交换着我们的思想,我们的世界观,思考着,停顿着。我开始以一种客观的角度去看待我们的谈话,在我所存在的这个时代,青年们的思想都是怎样的,越是优秀的学生,越是抱有让人难以理解的期待,他们也许厌倦了考场,厌倦了公式与方程,那对他们来说也许已经是无趣又无聊的套路,已经熟练,无需再下功夫。
在吵杂的尘世中,大多数人追寻的往往是平静安逸却又不平凡的生活,青年们却抱有着那些在成年人眼里幼稚而不成熟的思想,因为相比安逸,他们跟愿意去承受苦痛,去追寻他们想要的“刺激”,他们的世界观已经和上一代人有了明显的差别,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也如此,孤独也可能是他们渴求的,却又是有些人想要摆脱的,陪伴成为他们的急需品,在精神与肉体同时果腹的时候,想要追求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偏僻,可能苦痛之后便是成长,也许哭过喊过便会停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