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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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什么时候走啊？”他似乎很不情愿，就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初见面，便不合时宜地问她。
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她“扑哧！”一声笑了，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眼前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捋了捋秀发，咧着嘴笑：“这么不欢迎我呀？我才不走呢！”
他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她。
这是一个极为闭塞的小山村，长期受令常人难以想象的贫穷困扰，好不容易从城市里选派过来支教的老师，因忍受不了清贫的生活，陆续都离开了。渐渐地，过来村口接待支教老师的孩子都麻木了，因为他们知道，过不了多久，又会让他们去送行。
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因生活无比艰难而备受煎熬，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很满足了，自然对教育也不重视。这里没有一个像样的学校，甚至一间供孩子学习的屋子都十分狭窄，破烂不堪。
她不禁发出一阵唏嘘，她放弃一线城市高薪的工作，选择来到贫瘠的小山村，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往后的日子，应该会很艰难吧。
“你是不是很快就走了？”小男孩儿又开口。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对了，你喊我一声老师，我就不走！哈哈哈……”她仰着头笑起来。
小男孩儿愣了愣，这位新来的老师似乎跟以前的不一样，她没有嫌弃这里的环境，在她眼里，看不出一点儿埋怨。
“我叫小五，老……老师……”他吞吞吐吐，还是喊了出来。
“小五，来，先带老师逛逛好不好？”她伸出手，示意孩子牵上，小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玩过泥巴，满手是灰，他把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孩子，来！”她走近一点儿，主动牵他的手。小五羞涩地笑了，一抹红晕在圆嘟嘟的脸上轻轻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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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秋季，山乡的秋景远比她想象中的美。漫步在山间，她恍然有一种超脱红尘的感觉。她一直牵着小男孩儿，他兴奋得蹦着跳着。
“老师，你看，那块田地是我家的，哦，那边是栓腿大叔的，还有，老师，我和小胖喜欢去草原玩儿！”
“老师老师，你看这个树美不美，我忘记叫什么了……”
“老师你听，这是尖嘴鸟在唱歌儿呢……”
她停下来，笑着摸摸小男孩儿的头，“小五，你真棒！”
她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闭上眼睛，她曾无数次想象走进层林尽染的山中时的景象，她没想过，天地间竟是这般绚丽、这般辽阔，一下子就慑住了她的魂。
她睁开眼，望着身后那一大片踏过的松软的衰草，不远处那高大魁梧的白桦树，田地里那些藤蔓蜿蜒缠绕的瓜藤，和久久回荡在山谷中的婉转悠扬的鸟叫声……
深秋的山村，如诗，如歌；她的心，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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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村里新来的女教师，年轻貌美，心地善良，多才多艺。她竭尽所能，将自己所学所感所悟传授给孩子们，许多已经下地干活的孩子，一得空就跑去那间黑暗潮湿的小屋子，小五最积极，每天都会准时到那里听她讲课，听她描述山外的世界。
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望着眼前那一群稚嫩可爱、单纯善良的孩子，她毅然决定留下来，并发誓一定要全身心地投入教学，她要帮助孩子们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为此，她多次与父母争吵，后来，父母还是妥协了。
她说到做到，不止留了下来，还心甘情愿地自掏腰包，帮助家境贫困的学生。有的村民实在不愿意让孩子读书，她就坚持着每天上他家门，软磨硬泡，努力说服家长。
她还不定时地联系城里的亲戚朋友，为山区的孩子寄衣服、寄生活用品。村民们渐渐地被感动，有些把主动把孩子送回学校，他们感激她，或许真的只有知识，才能改变贫穷的命运。
夜里，她躺在一块儿坚硬的石板上，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身体硌得慌，但她却觉得十分踏实。皎洁的月光偷偷地从窄小的窗户爬进来，照着她那张熟睡的带着浓浓笑意的脸，也照亮了她那颗对生活充满热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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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雪下得很大，漫天飞舞。山路上积了厚厚的雪。有几个孩子家住得比较远，她不放心，便扬起鞭，赶着爬犁，送他们回家。
将孩子一一送回家后，她顾不及喝完家长递过来的一碗热水，便又赶着爬犁往回走了。
转过山岗，前面是一片辽阔的平原，寒风凛冽，十分刺骨。嗖嗖吹来的冷风，打得脸生疼。她紧紧地裹了裹大衣，吃力地前行。
突然，她身子一歪，一头扎进积雪中。她用力地挣扎，最后不动了。
让村民和孩子们敬爱的老师，走了，任凭孩子们哭天喊地的呼唤响彻山间，她再也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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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位支教老师，没有谁比得上她。但小五依旧很认真地学习，因为他记得她说过：“知识改变命运！”
那年，小五考上了省城的中专师范，他成了村里面第一个走出来的孩子。村民们纷纷送粮食道贺，他的父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杀鸡宰鹅，宴请了村里所有人。大家都羡慕，小五终于走出大山了，以后不用再过贫穷的日子了。
三年后，小五不顾父母反对，从城里回来，父亲生气又失望地甩了他一巴掌：“狗娘养的，你咋就这么没出息！还回来这穷窝窝作甚？”
小五不多作解释，他选择留在家乡当一名教师，乐此不疲。村民们好长一段时间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充满困惑。
又是一个深秋，小五只身一人来到山梁上，他静静地坐着，望向远方。片片枫叶在空中盘旋着，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飘逸的身影，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她曾经跟他说过，她希望帮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
这是她今生未圆的梦，他替她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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