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有时也风平浪静,有时难免骇浪惊涛,有时波澜不惊;生活像变化无常的人生,总有一帆风顺,总有坎坷与不平。既然人生无法避免风吹雨打,何不淡然处之?怨天恨地、满腹牢骚、一蹶不振、灰心丧气,都无济于事,反而会增加无谓的痛苦和悲伤,而生活还是按部就班的继续前行。
流年往事在荏苒时光中悄然流走,花开花落、叶青叶黄,往复不绝;如花的生命在岁月长河中不知不觉,悄然飘落,晨钟滴露、暮鼓夕霞、乌鹊南飞、梧桐静待,一切的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人间铸就的伟大杰作。
欣然接受缱绻的生活,生活就在平淡中绵延、继续,只有前行,没有回转;回避和不接受生活,生活的车轮也昼夜不停地滚滚前行,无人能阻止生活前进的脚步,直达终点。每一个人用自己的生命之歌,唱响自己的人生序曲,勇敢地面对生活海洋中的滔天巨浪,寻找水手夜梦中的遥远灯塔,一路踏歌前行,劈波斩浪,终究会到达心灵深处梦幻的彼岸。
时光的脚步停留在八十年代中期,十几岁的萧寒,刚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初中,在那个年代,一个小学考上初中的孩子也是凤毛麟角,很不容易。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要开学之前,妈妈突然因病瘫痪。萧寒悲伤过度,一周后得了一种怪病,只在梦中发作,每次发作都生死攸关,非常危险,所以不但害怕睡觉,更怕做梦,因为做梦就容易发病,但是,有谁能控制自己什么时候做梦呢?这就是防不胜防,甚至无法预防的噩梦。
萧寒每天都沉浸在痛苦中,妈妈不停地看病,寻医问药,历尽艰辛,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还很年轻的妈妈每天都以泪洗面。本就生活拮据的家,瞬间变得穷困潦倒,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给萧寒交学费的几十块钱,但勤奋好学的萧寒不想放弃学业,所以经常偷偷地落泪。
上天或许在冥冥中早有定数,恰好一个城里的有钱亲戚来串门,看到家里这种情况,亲戚看着有些不忍,慷慨解囊,借给萧寒爸爸几十块钱。当萧寒爸爸,这个农村的文人,颤抖着粗糙的一双大手,接过那一小叠钱的时候,爸爸、妈妈与萧寒再也止不住眼泪,平时沉默寡言的萧寒趴在炕上,放声痛哭。
滚烫的泪水里,有一份对亲戚义举的感动,有一丝获得新希望的激动,还有意外的惊喜,间或有对未来的迷茫,或许还有对自己前途的一点点信心。特殊境遇中的眼泪,百味杂陈,万般无奈,掺杂、纠结在一起,交织在萧寒尚且稚嫩的心灵深处。
从此,萧寒开始边上学,边照顾妈妈,给妈妈洗衣服、做饭。上学对他来说是个艰难的事情,学校离家几公里远,幸好家里还有爸爸以前做小买卖积攒下来的一辆自行车,萧寒才有了交通工具。萧寒每天早早起床给全家人做饭,匆匆吃过早饭,收拾好碗筷,准备好午饭,骑车上学。
中午萧寒大部分时间不吃饭,因为家里粮食不多,要保证干农活的爸爸、瘫痪的妈妈、还要让还在长身体的弟弟吃饱,萧寒自己中午一般在校园小树林看书来对抗饥饿,经常会面对着校园那堵红砖墙默默流泪。
十几岁,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饥肠辘辘的感觉是何等的痛楚?只有萧寒自己知道。放学后,萧寒不像很多孩子一样出去玩耍,只能回家给家里人洗衣服,或到野地里挖野菜,准备晚饭,只有晚饭后才是自己学习的时间,经常趁着夜色读书、写作业。
初中课本上,就有了文言文,萧寒对之乎者也的古文非常痴迷,凝练的句子,深邃、悠远的意境,引人无限遐思,耐人寻味。萧寒的父亲,一表人才,文采出众,就因为家里成份不好,学习成绩优异的父亲,虽然考上了高中,却被告知不可以上,因为成份不好,从此父亲陷落在农村,郁郁不得志。
但梦想不灭的父亲却是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出口成章,在那个偏远落后的遥远乡村,父亲只能是人们的取笑的对象,每每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此文学底蕴深厚的父亲,默默承受,从不发作。
但聪明伶俐且细心的萧寒看着父亲捏着拳头、咬着牙装疯卖傻的神情,痛在心头,怒从心头起,却更不能做声,只是暗暗告诉自己:长大后,一定圆父亲的诗人梦,写一本诗集报答看似软弱可欺,却一身傲骨,底蕴深藏的父亲养育之恩,不到楼兰终不还。从那时起,萧寒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把一盏油灯,后来才有小蜡烛在被窝里悄悄点燃,仔仔细细地领会古文,爱不释手,刻苦攻读。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度过,期间发生了很多耸人听闻的故事,因与本文关系不大,在此处不做赘述。总之,历经千辛万苦,历尽沧桑、流尽了血泪,坚强的父亲终于成功的帮助妈妈站了起来。
妈妈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中,但家里实在是债台高筑,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无奈中,萧寒拖着病身体,走出了小村子,来到这座北方名城哈尔滨,寻找自己的未来。
九十年代的哈尔滨,计划经济束缚着习惯了朝九晚五上下班的人们,还不太愿意接纳外来的农村打工者,或许是担心外来人员扰乱城市治安。因此萧寒到处受歧视,就连住宿都要介绍信,本来身体羸弱的萧寒,更难找到工作。因为萧寒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女孩儿,才找到一份在餐馆做服务员的工作,每天迎来送往的为顾客端茶倒水,结账上菜。
萧寒是个善于学习,勤劳的农村孩子,餐馆前台不忙的时候,他就去后厨帮忙,炒菜的蔡师傅,也就是老板,已经五十多岁了,很喜欢这个勤奋的男孩儿,有时候故意让萧寒干些切菜、炒菜之类力所能及的技术活,久而久之,萧寒倒是学会了不少炒菜的技术。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蔡老板因为肺癌去世,餐馆从此一蹶不振,生意惨淡,不久歇业关张,萧寒一时间也找不到新工作,流落在城市街头。后来在去长春找工作的火车上遇到了燕子和圆圆,从此演绎了一场血泪交织的生死绝恋。
好不容易辗转回到哈尔滨,几经波折,才在亲戚承包的工地做着水暖工。因为早在17岁时,萧寒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在假期做着这一行,现在重操旧业,轻车熟路,驾轻就熟,在工地水暖项目中做一名主力。
萧寒每天手里拿着一大卷施工图纸,在杂乱的工地里上下奔走,笨重的工具在他那瘦弱的手臂上挥动自如。还算聪明的萧寒,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用图纸对照着实物,看熟了以前就了如指掌的图纸,承担着这个工地的水暖施工任务,带着三四个徒弟,每天早早起床、晚晚收工,热火朝天地在工地上劳动,用勤劳的汗水浇灌着自己多彩而坎坷的人生。
今天和往常一样,天黑收了工,萧寒给几个工友做了大白菜炖土豆,自己匆匆的吃了点儿,顾不上等别人吃完再收拾碗筷,就换上那身干净的藏蓝色学生装,沿着还在施工中,昏暗的楼梯,摸索着下了楼。
忙碌了一整天的工地,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只有一盏挂在龙门吊车的水银灯,照着偌大的工地,异常的混沌和清冷。楼门口的院子里,堆满工地建筑用的材料,夜幕下遍地的黄沙,在灯光下变成灰蒙蒙的尘土颜色。
荆棘般突兀矗立的钢筋,俨然像不做声的魔鬼,把尖利的爪子,张牙舞爪地伸向黑暗的夜空,转而仿佛扑向横七竖八的脚手架,弄得脚手架七七八八、杂乱无章。还在建造中的楼体,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把这一院子挣扎在生活边缘的人们笼罩在手掌中,仿佛是游离在繁华都市中黑暗的鬼蜮。
燕子早就在没有院墙的工地门口跳着脚,眼巴巴地望着萧寒宿舍昏暗的破窗子,搓着手徘徊。萧寒下了楼,燕子一下跳过来,拉着萧寒的手,蹑手蹑脚地跑到工地旁的胡同口那颗古老的大榆树下,这棵大榆树已经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雨,枝杈早已经枯萎,前些年落下的榆树钱生出了一些小榆树,稀稀疏疏地长到一人多高,簇拥着老榆树干枯的主干。
树丛旁边停着一辆落满灰尘、破旧的三轮摩托车,应该是好多年没能轰鸣着开动了,三个轮子早就没了轮胎,只剩个空空如也的车斗,静静地躺在街角这棵老榆树下,似乎是为这对年轻人准备好的约会驿站,车斗里残破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清瘦的小男孩儿,大概十五六岁,是燕子的弟弟小伟,食指捂在嘴上,对燕子说:
“姐!你俩可得小点儿声,妈妈刚收拾完碗筷,转眼就找不到你,派我出来找你了,要是发现你俩去约会,你俩就都惨了!”
这时候,站在摩托车旁边,微胖的女孩儿神秘地说:
“燕子、萧寒哥,你俩看我的,我有办法,让你俩约会成功,也不会让阿姨骂,包在我身上。”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何况是甜蜜的约会呢?你俩要想办法报答我...”
话音儿未落,胡同里传出燕子妈的喊声:
“燕子、小伟,很晚了,回家睡觉吧!”
四个人都不敢做声,小伟悄悄地拉着萧寒和燕子躲在摩托车旁边的树丛里,大气儿都不敢出,只剩下圆圆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摩托车旁边。只听见燕子妈由远及近,一边喊、一边沿着墙根儿,摸索着走到摩托车边,伸手摸到胖女孩儿,摸摸胖乎乎的脸蛋说:
“圆圆!看到燕子和小伟没有,跑哪玩儿去了?”
“燕子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工地的农村小子了?”
圆圆回头瞄一眼猫在树丛里的燕子和萧寒,提高嗓门,毫不犹豫地说:
“阿姨!燕子带着小伟和我们约好去同学家,商量明天去郊游的事了,您回家吧!我去找燕子,晚点一起回来,燕子刚才让我回来告诉阿姨一声,不用惦记,您回家早点休息吧!”
燕子妈说:
“是这样呀!你们商量完,你早点带燕子和小伟一起回来,姑娘家的,这么晚不回家,别碰到坏人,你帮阿姨看着燕子,别总去找工地那个小子,一个农村来的野孩子,一定没什么教养,行吗?”
圆圆笑着说:
“阿姨,你回吧,包在我身上,我看着燕子,不会和那个小子跑了的!”
“呵呵!”
圆圆一边说,一边朝树丛里的燕子和萧寒拌鬼脸,树丛中的三个人都捂着嘴巴,担心笑出声。高度近视的燕子妈,听圆圆如此信誓旦旦,也就不再找燕子和小伟,扶着墙壁,嘴里不知道到念叨着些什么,顺着胡同回家去了。
燕子妈走了,萧寒、燕子才从树丛中钻出来,抖掉身上的树叶和杂草,不迭地谢着圆圆和小伟。圆圆有些不自然、甚至是阴阳怪气地说:
“现在安全了,你俩可以去浪漫啦...”
“我带小伟出去玩儿一会儿,你俩也早点儿回来!别让我没法儿向阿姨交待...”
圆圆说完,一步一回头,默默地带着小伟,拿着燕子贿赂给她们的零钱,去买冰棒吃,享受她们的清凉。
然而,圆圆的心是酸酸的,更多的是无言的凄凉。
昨天圆圆就给萧寒捎来口信儿,燕子央求爸爸给了两张电影票,要和萧寒去看电影,爸爸虽然默许了,但因为要等萧寒收工,现在已经误了时间,只有走路去几站以外的电影院,但是对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来说,更是想乘着夜色漫步街头,享受携手相拥的美好时光。
现在已经七点多,街上行人逐渐稀少,只剩零零散散的商店橱窗里散发着幽暗的灯光,斑斑驳驳,点缀着逐渐复苏的城市,偶然呼啸而过的汽车,卷走了白天骄阳残留的最后一丝余温。燕子和萧寒在圆圆、小伟的掩护下,逃一般的跑出了胡同,小跑到相对明亮的街路上,这时节,在这座夜色中的小巴黎,这个年代,早就没有了夜晚运行的公共汽车。
春夜迷离,漫步长街,遥望繁星明月,萧寒吟道:
一轮明月洒晖光,照影依稀各短长。
暗乘春风同入画,悄然执手诉衷肠。
燕子嫣然一笑,沉吟良久,开口道:
春风入夜诉衷肠,莫把柔情梦里藏。
月影迷离同执手,今宵呓语暖心房。
夜色笼罩中的哈尔滨,满街都是白色、粉色的丁香花,很小、很小的花朵,绽放在刚刚泛出新绿的树丛中,宛若一张张花仙子含苞待放的笑脸,迎着早春的夜风,等待阳光明媚的白昼里肆意盛开。此刻,掩映在幽暗的路灯下,朦胧的夜色中,平添无限的浪漫和朦胧,别有一番新旧交织,明暗相衬的独特韵味。
这正是:
夜幕依稀人暗会,两情相悦隐花丛。
鸣蛙不忍高声语,只将温言告晚风。
作者说:
夜幕依稀人暗会,两情相悦隐花丛。
鸣蛙不忍高声语,只将温言告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