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刚过,村前村后泡桐树们开花了。
紫红紫红的,一大朵一大朵,挂了满满一树,像一群身着衣裙的少女,在高高的枝头翩翩起舞。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淹没了整个村庄,无论是Dior,还是Channel,都无法模拟这令人沉醉的芬芳。
也许是嗅到了泡桐花的香气,睡了一冬的麦苗们伸着懒腰苏醒了,开始嚷着要水喝。
“该浇地啦!”父亲说。
我们拿着铁锹,到机井那边,按下了绿色按钮,清亮的水一下子地从地底下喷涌而出,欢快地向麦田流去。
水拐进畦里,向四外散漫、浸洇,迅速渗入地下。麦苗大口吞咽着,高兴的直吐泡泡,仔细听,还能听到“汩汩”的声音呢。
“浇了这一水,到谷雨,麦苗就开始抽穗了。”父亲点上一支烟,“立夏麦粒上浆,小满后麦粒变硬,就能搓着吃啦。”
小时候,搓麦穗是农村孩子的拿手好戏。
过去浇地用195型柴油机做动力,开动后不久,水箱的水就沸腾起来。大人去浇地,我们几个孩子在机井旁边玩,采一把麦穗,浸到水箱里煮,颜色由绿变黄就是熟了,拿出来,用手搓掉麦芒,吹干净,一把砍进嘴里,嚼一嚼,满口麦香。
也不能光记着吃,还要干活呢,挑野菜是农村孩子的另一个好节目。
麦苗并不孤独,很多野菜杂在其中与它们为伍,绣着白花的荠菜、头戴绒球的蒲公英、举着黄花的香蒿,还有爬在地上的苦菜......荠菜最受人待见,因为可以包饺子吃。
为了鼓励我挑野菜,母亲还特地设了一个奖项:挑到一竹篮野菜,就能吃一个鸡蛋。那时鸡蛋是稀缺东西,想一想都会忍不住咽唾沫的。
逝去的时光被回忆反复触摸,就有了一种似乎伸手可及而又遥不可及的美感。
按下红色按钮的时候,红日已迫近巍巍太行,蓝天披了一层霞光,风携着桐花的香气袭来,我感到一阵阵微醺。
回家了。我们走在乡间小路上,舞动的桐花,漫到天际的麦苗,由远及近的父子,一起被框进春天的田野,定格成一幅写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