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德是越南人,我们都叫他阿德。他很早来中国留学,先是在上海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来到广州。我去留学生院做志愿者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学了几年中文,HSK汉语考试也考到了最高级,准备转到学校的英文学院去上本科了。他跟办公室的男老师那时挺好。其实他对谁都很好。因此常常会去留学生院玩或者认识一些新朋友。可能本来就是外国人身份,所以跟那些外国人更容易混熟。
记忆里跟阿德有关的词语:足球,烟,酒,自行车,黄头发。想起来就痞味十足。他热爱足球。下午五六点,我在宿舍楼后边的大操场跑步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和一群小伙伴在操场上的草地上踢足球。我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他踢球的样子——迈开步伐,拼命追赶,大汗淋漓且用尽全力。那是一个生命力旺盛而蓬勃的少年的青春在燃烧的模样。那样的时刻太容易让人怦然心动。我太喜欢这样子的他,非常希望能成为他的朋友。可我胆小而且不擅长交际,有时候他大声跟我打招呼,我木讷而笨拙的回应,给人冷淡的感觉,但他总是善解人意的笑着。
我和他的交集很少很少。我记得有一次,办公室的男老师带着我们一起去他的宿舍打边炉。第一次去,因为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刚好碰到有人卖花,我买了一朵鲜艳欲滴的花,悄悄插在他宿舍电视机旁的青岛啤酒瓶里。那朵花开得真好看。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我们两个人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躺在旗台上看着夜空。我们还一起去阿姨靓汤后边的小店里吃过饭喝过汤。这些细小的事情温暖了我整个大学时期。而他一点也不知道。上了大四以后,我在学校的时间渐少,留学生院的工作也没再做,几乎没再见到他。唯一一次在外面做完兼职回学校,在校道上碰到他,他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说在找工作,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找到工作领到工资了一定请他吃饭。他高兴的答应了。但很快,我的手机坏了,手机号也都没保存。我假装我找不到他了。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又去了操场,他在操场上踢完足球,我们迎面走过,他脸上漠然已经不再认识我。我想叫他,但是他的名字留在我的喉咙里。我想,我们终究还是没能成为朋友。
刘瑜说,有些人,你不过是他身上的一个喷嚏,而他不仅让我打了喷嚏,还让我留下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