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常驻实习基地在吉林的一个林场里。从车站到基地大概要一个半小时,黑土白云,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当踏上东北这片土地,这一切都变得无比生动。
反复嘱托还是开快车的东北大哥在路上用独有的东北幽默调侃他自己“人间悲剧”一样惨淡的人生,当然还有十里八村奇奇妙妙的故事。透过曲折的乡路,路过低矮的村落还有木栅栏的围墙,基地就坐落在大山的怀抱里,基地的现代化设施会迅速把你对东北的遐想再次带回现实。
和远归的雁一样,东北的春天来得很晚,五月初来的时候还必须备上厚厚的夹衣。夜里依旧会有呼啸的大风,但这是山中最美的季节。春水融动,野花遍布林间,最先登上舞台的是延胡索,紧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驴蹄菜,美得震撼心灵。春天也是山中人最爱的季节,刺五加、水蕨菜都是桌上的美食。七月,经过一个春天的疯长,东北百合出落得娉婷可人,林子里早已遮天蔽日,而这也是我是我们林业人工作开始的最佳时节。
长衣长裤再备上雨靴,带上蚊帽,喷上各种各样味道的驱蚊液,带上午间上山的干粮,我们就上山了。林中气象万千,东北日出西边雨的情形也是常事,有次,正午刚刚吃过饭,太阳就躲起来,大雨倾盆,我们一行人在冒雨向林外走去,连平日里最认路的大叔也带错了路,半个小时后当我们站在林子外,却发现调皮的太阳还在天上乐呵呵挂着。
完成白天或是测量或是取样的工作,回到家又是忙碌的晚上,称量、数据录入,生活充实地让你连失眠的机会都没有。林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潜在危险,山脊上经常斗殴的野猪,时常可见的毒蛇,你看不到却在你身边不远的蜱虫,当然还有各种各样让你没脾气的蚊虫。
对于长期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来说,生态工作似乎更艰辛一下,除了照顾数据还得照料自己的身体。我刚到这的时候,隔壁的阿姨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也往我们深山老林钻,语气里满是同情。面对难以接受的豆油、还有难以供给的新鲜蔬菜、水果,当然还有经常要捋一捋的人际关系,我常头疼。
前几天林校曾经的学生进行48周年同学聚会,小P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60岁左右却保养得当的阿姨,如今她已经是大学教授,万千名利于一身。她跟P聊起她的20岁,下乡插队,多有不安,却精彩绚烂。她愿意抛下所有名利,只换一个重返20岁。
六月底,我在林子里移栽了几株奇怪的蘑菇头,几个月后,他们悄悄探出头,在不经意间绽放了。我一直以为它会在芯里在探出一只花来,然而他们在经历了短暂的精彩之后枯萎了。我照顾地粗糙,它绽放地低调,却枯萎地突然。
就好像现在的我,22岁,最美的花季,读博士的话,毕业时,我大概也该眼角新增几条鱼尾纹吧。
可,这段经历又是多美妙啊。淋着大雨出去散步,与松鼠相约午餐,敬畏自然的同时也在洗涤内心。
或许很多年以后,当我跟孙子再讲当年的时候,会骄傲的地跟她说,当年你奶奶曾经到过真正的森林。
今生将不再见你,只因再见的已不全是你。姑娘,且过得精彩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