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写给你的第32封信。可能还要比这更多些,其实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它们有一些在日记本里,有一些在社交软件里,还有一些,则被我放在了心底。
新年了,本来想着把它们翻出来重新看一看的,可是忽然又有点不敢。因为我意识到,这些我曾经拥有的,最幸福的记忆,正在,甚至已经悄悄地离我远去了。
前段时间回家,惊觉你又变老了。
那天推开家门时,看到你独自坐在窗台前,眯着眼睛滴眼药水的样子,我有点崩溃来着。
就如同大三暑假回校前的那个晚上一样。
“奶奶,我回学校了啊。”
“路上注意安全,记得要按时吃饭。没几年好活的了,也不知道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还能不能看见你……”
“……”
我仿佛隐约明白,所谓“父母在,不远游” 包涵的究竟是怎样的深情和无奈。
大概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这几年,你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说起这样的话了。
你总说自己早就活够了,早些去了还不至于会成为累赘。可是奶奶啊,其实你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有牵挂吧。
要不然,在下雨下雪天的时候,为何你总会忍不住的念叨起大哥哥;
要不然,在大姑姑只是得了一场感冒的情况下,你又何苦担心的整夜都睡不着觉;
要不然,在一年中只有时间回一次家的姐姐来看望过你之后,你又何必连连感叹她的匆忙;
要不然,上到大伯下到我只有五岁的小侄子,你怎会那么清楚的记得我们所有人的生日;
要不然,你为何每年都会雷打不动的去几趟寺庙烧香拜佛;
……
的确,除了牵挂着儿孙,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有人说,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一路走一路失去的过程。我不否认这话是有道理的,可是奶奶,这听起来也残忍极了。
我真的很害怕。
早在很多年前,虽然我就已经被迫接受了你早已老去的事实。然而奶奶,我多害怕,那没有你的将来连记忆也会同样变得模糊和消失。
真的,我真的是太害怕了。
就好像我的外公和外婆。
我应该也是很爱他们的,不然也不会在他们去世后那么多年都不敢再去舅舅家。可是现在,我对外公的记忆差不多只剩下他躺在床上转脚趾逗我们笑和坐在路边晒太阳的场景了。我甚至都还记得小时候舅舅家养过的那只大狗,却连外公外婆的长相都快记不清楚了。
你也常常告诉我说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我这辈子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永远也不可能了。
我终究也会失去你的。这种清清楚楚的认知,让我变得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无力。
就像想念外公外婆时却无从想起的无力,就像我对你日渐老迈却无从阻止的无力。
奶奶,这种害怕失去和遗忘的恐惧,让我好像很难再感觉到幸福了,虽然我其实也是很幸福的。
今早出门,因为找不到要去的地方就向一位保安大叔问路了。让我惊讶和感动的是,那位大叔不仅亲自带着我去了要去的地方,还热心的帮我找到了要找的人。
这只是一件小事情。但奶奶,我好像在陌生人身上,看到了你给过我的那些温暖。
在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大钱的一句话“幸福是相信,是接受,是值得。”
她说“ “不能因为要失去,就放弃此刻”
我想,我应该知道该怎么更好的面对未来了,奶奶,我也不会再把你当做人生的希望了。
哪怕,最终总归是要失去你的,但起码现在,我还能好好珍惜。
奶奶,或许唯有认真地对待生活,才算是真正的不辜负你给过的爱和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