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1958年是全国大跃进大办钢铁最红火的一年。中央动员全国大中专学生到第一线前去支援。九月,清华大学和北京化工学校的三十多名化学分析专业的学生,以实习的名义来到南阳地区支援大办钢铁。炼钢铁,无论原材料还是成品都必须有“化验”这双“眼睛”来观察来指导,否则寸步难行。大部分学生都分到各个县去建立化验室。我们这里只留了三位。 人多了,地方小,转不开,只得分成两个班上。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和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当时,不管是我们这边的同志还是刚来的学生都是边学边做,一有问题就来问我。我呢,又要指导他们怎么操作,还要检查他们做的对不对,以保证化验结果的准确性。所以每天从上午八点到夜里十二点,两个班都得上。虽然很累,但那时血气方刚,干劲十足,豪情万丈。想着既然领导将化验这一摊交给我了,我就要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尽力完成好任务。
从北京来的一位女同学,皮肤白皙,温文尔雅,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第一次进入我的眼帘,便生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触电似的微妙感觉。她叫陈玉莲。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让我产生了冰晶玉洁,并蒂莲开的美好联想。在工作中熟悉后,我们便开始聊家常。渐渐地,一种爱慕之心便油然而生。可一想,人家是首都的,我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吗?但那种潜伏于胸中的爱情之火却不由分说地越燃越大。我决心要探个究竟。她也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轮到她上夜班时,下班了,她不走,主动留下来帮我收拾仪器,打扫卫生。主动给我介绍她的家庭情况和学校趣闻。有时,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脉脉含情地盯着我,是在审视,还是欣赏?我不知道。我们越聊越投机。此后,每逢她上夜班,我们都要在十二点别的同志都走了以后,这个一天中唯一只剩下我们两个的宝贵时段为自己再"加班"一会。尽管那时睡眠严重不足,但有一种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乐此不疲,也许,这就是一
见钟情的神奇力量吧。我也给她谈了自己从上小学跳了一级到初中又上中专分到郑州再到南阳的经历。她谈她父亲1942年参加八路军,一家人跟着父亲从山东辗转到北京来的艰苦历程。一次,她病了,我给她端水送饭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使她非常感动。 我们谈经历,谈理想,谈兴趣,谈爱好,我还谈了去年出差到上海的种种趣闻,尤其是在“大世界”里,那些让人捧腹大笑的使人变胖变瘦变高变矮的哈哈镜,她听的入迷似的。爱情的火花迅速扩燃。激情所至,我给她写了几首情诗,她也以情诗相赠。很快,我们就坠入到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爱河。她们实习结束、准备返回北京时,我送她一只口琴,她送我一本精装日记本。算是我们的定情物吧。我们秘密地去照相馆照了合影,就这样私定了终身。 到年底,回到家她给父母说了。父母埋怨她,北京那么多小伙还愁找不着,在外地两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你了解的透吗? 她却非常自信地说:“你们放心吧,女儿的眼光不会错的。他刚二十岁,就能在工作上独当一面,会写文章,会拉提琴,多才多艺,为人正直,关心他人。你们将来也一定会满意的。” 她又继续上了一年学。我们鸿雁传书,倾注对恋人的无限眷恋。她回去后就给我来信,并赋诗一首:孤雁只身返京城,心绪茫然欲断魂,愿君好自多保重,来年请到我家门。我立刻回了一信,也赋诗一首 :北京南阳一线牵,情思绵绵永不断,山盟海誓犹在耳,喜结连理指日盼。 1960年国庆,在她的工作单位——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临时借来的一间房里举行了婚礼。新房门上贴了一副对联: 大办钢铁炼红心,千里之外遇知音。横批是: 钢铁情缘。我们没有在大炼钢铁的主战场——工厂,却也是大炼钢铁的分战场——化验室,擦出爱情火花,结为良缘的。第二天,我们回到父母家。当时,只有两间屋,一间父母住,一间是五姐妹的大通铺。哪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所幸,厨房还比较大,白天做饭炒菜,晚上将炊具一收,铺上褥子被子,就成了我们酱醋飘香的特殊新房。现今想来,不得已打破常规,把厨房当新房,是不是也有几分浪漫啊?
那时,工作热情很高,对自己要求很严,呆了几天就赶回南阳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