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境成丹万骨枯(第五章: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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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二姐回来了。”

空旷的石室中,正中的石床上有块一人多长透明玉冰棺,云七酒轻轻推开半透明的冰棺盖,喃喃对着里面沉睡不醒的男孩呓语着,那男孩一身白衣,黑发披散,样子不过十六七岁,他双手相交于身前,手中持着一枝艳红如血的梅花依旧艳丽,如果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那红红的花瓣上覆着层薄薄的冰层。

“我找到万骨石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拿到手,但你放心,这次一定会开个好头,仙桂朝凰,龙雕血,鬼藕, 姐姐会找齐所有的配材,让你再也不用睡这冷冰冰的棺材。”

她叹了口气,就这么怔怔的望着冰棺中的云七水,又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明天就是爹娘的两年忌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们?”

棺中的人没有动。

“算了,我知道,你肯定又要找他们告状,你肯定会说我又欺负你了,谁让你武功不好,又不肯勤学苦琢,笨鸟先飞这话大姐和你说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你一次也没听过。”

云七茶,云七酒,云七水。

云家三姐弟。

云家庄园本是梁国众多商户中平凡的一户,主经木材,水果与布匹等生意,还有几家不太出名的药材铺,云父是个精明却也忠厚的商人,他每年兢兢业业做生意,手下的工人虽然每天叫苦叫累,可却极少有甩手不干或应付了事的,每个云家的工人,都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每份工作。

云母是个善良温和的女人,除了每天在园子里打理家事琐物,就是监督云七水的功课习武,云父一直觉得这辈子最可惜的事是没上过战场,故云七水六岁开始,便专门请了武学老师来指导他习武学式,可惜云七水似乎不是块学武的材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功没学到多少,园子里的人却都被他搅得不得安宁。

云七茶和云七酒是女孩子,云父并不打算让两人习武,云七茶本就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不感兴趣,自然没什么意见,可云七酒表面安份,可骨子里的性格却极跳脱,云父不让她学武,她偏偏要学,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学,就只能偷偷的学,一年多下来,云七水没学到多少,她却已经收获满满,为了考验自己的实力,十一岁的云七酒穿了身夜行衣偷偷胖揍了那武师一顿,竟打的那武师毫无还手之力。

可惜一个得意被云父抓了个正着,跪了三天的小祠堂不说,还被罚抄一百遍《弟子规》,抄得她手差点断了。

再后来,云七酒渐渐长大了,云父见实在管不住她,便任她而去了,从十二岁开始,云七酒便跟着父亲的脚步走遍了大江南北,云家产业雄厚,云父经常外出,她便随车而行,一次云父带她去扬州进货,她跑到街上去玩,遇到一个混身脏兮兮的老乞丐倒在路边,她善心大发,买了几个包子给那乞丐,待那老乞丐儿狼吞虎咽的吃完后,竟硬要拉着给她算命,她被吓坏了,还是云父及时出现解救了她,谁知第二天一早,客栈的伙计便给了她一张纸条,说是那个老乞丐要给她的,纸条上所书乃是一首诗:

一朝茶凉十行恨,

九境成丹万骨枯。

求生倒死席荒下,

呼天喊地圆梦魂。


云家后山是片柑橘林,云七酒喜欢住在那儿,便找人在那山上建了处小院,每日在山上习武练字,游山玩水,倒也乐得自在。

十四岁那年,她在林中遇到了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那老人见她在林中练剑,大为惊异,主动指点她修功练术,以气化功,这位老人,便是云七酒的师父玉横尊。

云七酒拜了玉横尊为师,并随他回了昆仑山,云七酒天姿极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骨骼经脉竟如先天而通一般,在武学造诣之上颇有见解,玉横尊感叹在自己将近天逝之时居然还能得此良材,便倾尽毕生所学,将自己的武功学识传授与她,而在收云七酒为徒的第七年,玉横尊便仙逝了。

云七酒回家后,依旧每日在果园中逍遥自在,可她却没想到,不知是谁,在云母给她送去的桂花酒中下了毒,那毒尽数将云七酒的内力封压制固,使其的骇人功力瞬间内息全无,更蹊跷的是,她失去功力不过几日,云家庄园便遭了大难,一伙不明杀手夜入云园,将云家上下七十八口尽数屠尽,云父云母双双而亡,云七水重伤昏迷不醒,云七茶失踪。

等到云七酒从山上赶回之时,云家已经成了一片地狱,可那些动手的刽子手居然并没有离开,云七酒背着重伤的云七水仓皇而逃,身中数箭。

若不是红月收到她武功尽失的消息赶来看她,怕是她早已不在人世。

至此,云家一夜之间,消失了。

“我这几个月又研究了些古籍,找到了些方法也许能解你身上的毒。”

红月递了杯茶给云七酒,有些无奈的道:“也不知这是什么毒,居然能将你的功力压制至此,我这两年多来快将丰籍殿的藏书翻遍了,却只能让你每月保持两天功力如初,唉!我这毒仙的名号也是保不住了。”

“解毒的事,你不必着急,我身上有你配的这些毒粉毒药,不会有事的。”

云七酒安慰她,红月现在有孕,不宜劳累。

“怎么能不急,没有武功,在这险恶江湖上哪里能生存,何况你做的事又这么危险,我原来还能陪你,现在……。”

她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道:“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每一个生命都来得正是时候。”

云七酒抚了抚她的小腹,唇角微扬,红月与她十几年的朋友,三年前,阴差阳错与四皇子司玉沧结情,身为红月的朋友,云七酒并不希望她扯进皇族之中,可司玉沧那家伙为了她,放弃了皇位与权力,甚至放弃了“梁玉沧”这个名子,甘愿与她隐居在这毒情谷,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她绝不想再将他们牵扯进自家的这场刀光剑影中。

“别说这些了,快说说你,你怎么知道聂峥一定会中你这苦肉计?”

云七酒放下茶杯,笑道:“我找江湖中消息灵通的人打听过他,他从小无父无母,流浪街头,吃尽了苦头,听说他有个妹妹,在流浪的时候与他失散了,他八岁被柳漠威带进惊风楼,或许是因为他经常需要做卧底奸细类的任务,柳漠威并没有将他训练成一名杀人傀儡,不是傀儡,就会有感情,我查过他以往做的许多任务,但凡遇到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总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这些甚至柳漠威都不知道,有了这个弱点,我只需装成自己无父无母独自艰辛万苦的生活,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对了,听陆言说你中了碎骨丹,没事吧?”

“没事,鬼婆的糕点可不是白吃的,化掉了一部分的毒性,虽然的确不太好受。对了,陆言来了?”
“十几天前来了一趟,说是你的进展很顺利,对了,那家伙说他居然踩了你的手腕,还扯了你的头发,要不是他跑的快,我非打残他不可!”
说到这儿,红月一脸怒气的握拳要捏死人的表情,云七酒知道陆言肯定什么都告诉她了,道:“是我让他演的逼真点,越真越好。”
“那他也不能拿他以前对付犯人的招数对付你呀!装装样子就行了,还来真的?你等着,下次让我见到他,我非扒了他的皮泡酒不可!”

云七酒无奈,陆言最怕的就是红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云七酒道:“聂峥我已经按斛律谦烈的要求让他从惊风楼消失,至于叶青青,就要赌那柳漠威是不是真的爱她,如果他忍不住碰了她,那就算她倒霉,自己所托非良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见斛律谦烈?”

“三天后。”

“这么快。”

红月坐到一旁的椅上,看着云七酒如此坚决的说出时间,有些忧虑,云七酒要到下个月十五号才能重新恢复功力,三天后去见那人太危险了,可云七水情况一直不太好……

“九境丹需要万骨石,仙桂朝凰,龙雕血,鬼藕这四类药材,可现在我只找到万骨石的所处地,还差的太多,我需要快一些。”

九境丹,便是云七水的救命药,只是可惜这几味药材已经失传了近一百年,现在要寻,谈何容易,整整快一年,云七酒才有了这万骨石的消息,剩下的那几味药材,想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云七水所躺的冰棺是云七酒从天雪山凿下的千年寒冰,能暂时封存人的血脉气息,可如果躺在里面的时间过长,便会使人永睡不醒,云七酒的时间并不多。

“可斛律谦烈为什么要杀叶青青,还有那个让聂峥在惊风楼消失的要求,你不觉得奇怪吗?”

红月疑惑的问,云七酒淡淡一笑道:“斛律谦烈背景复杂,不过我们也不用在乎他什么目的,叶青青本就不是什么正人之士,近些年更是与朝廷关系颇为密切,朝中江湖丧于她手的不下百人,如果这次她活下来了,那便是老天的安排。至于聂峥,可能他挡了斛律谦烈的路,不必放在心上。”

“那你干嘛不直接杀了他?带他回来做什么?”

云七酒道:“我身上没武功,陆言手下有一大帮兄弟要吃饭,不能整天跟着我,我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红月皱了皱眉:“你想让聂峥当你的护卫?”
“对,斛律谦烈只说让他在惊风楼消失,没说要他的命,我让柳漠威写了卖身契,将他卖给我做护卫了,他是个迂腐而骄傲的人,虽然刚开始可能对我有些怨恨,可应该不会伤我。”

“你想要护卫我让老沧陪你去好了。实在不行还有苏仪澄呢,他隔三差五的来这儿鼓动老沧东山再起,巴不得重出江湖呢。”
““你呀!”

云七酒放下茶杯,淡淡笑着又道:“想太多了,我既然能将他弄出来,自然也有办法把他带到宁州,你现在有身孕了,司玉沧还是在谷中陪你好些,他和他手下的人不适合在江湖上露面。”

司玉沧当年曾是皇位继承人,苏仪澄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他当年承诺过再不涉朝权政事,不能再乱出面了。

“可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别担心,我没这么容易出事。”

红月没有回答,眼里的忧愁如雾霭沉沉,挥散不去。

“红月,酒姑娘,阿鬼婆和伊照来了。”

朗声如馨!

司玉沧从门外进来,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一身简单的白衣长袍竟也被他穿得神采奕奕,再加上他乃军中出身,身上自有股凌然正气,威如烈阳照日,闲似气贯长虹。

红月有眼力,挑了个好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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