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了趟老家
给母亲做了顿饭
包了些馄饨冻在了冰箱
去街里买了备用的药
又做了一些对我而言举手之劳
但对她来说力不能及的体力活儿。
现在
经由母亲身体和精神的变化
我终于知道岁月不饶人。
以前多么要强的母亲
曾经的她可以说无所不能
生活中的大事小情
我从没记得有那件事曾难倒过她
俗话都说
男主外女主内
但我的母亲
内外都能挑的起来。
父亲那么多年以农民的身份教书
赚着微薄的工资
一晃几十年
虽为农村人,
却能一直专心致志的做他的教书匠
直到后来转正,做校长
……
父亲的人生在外人看来
比母亲更具社会价值,也更体面
而在我看来
这里面最少有一半功劳是母亲的
没有母亲里里外外照顾周全
管得了孩子父母家庭
又能养鸡卖菜贴补家用
父亲很难清闲专一的做他的老师。
很多生活的压力
母亲比父亲抗的更多。
去年年底父亲去世
他就像个年轻时没心帮助家里
年老了却拼命补偿家庭的顿悟少年
在干了一些重体力活以后栓住了
活儿计可能也不重
对于长年务农的人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他一个长年重脑力而轻体力的人来说
他做的活儿显然已经超出了
自己的体力承受范围。
这就是父亲
特别擅长思考,引领别人
却并未从生活的细微之处加以考量自身状况
一个有智慧的人,
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极限呀
至少对于什么要干
什么要少干,该心中有数吧!
那些生活中朴素的心得
母亲要比他更胜一筹。
这可能就是,
从生活出发思考问题
和从理想出发思考问题的区别吧!
一个看起来很有智慧的人
却没能读懂自己。
这真是一种悲哀。
由此之后,父亲的身体急转直下
后面又一次脑出血
让他变成了一个行动非常不便的的老人。
他去世以后
母亲最开始还看不出特别的异常
终于在经历了一个夏天之后
因没有食欲,浑身没劲,睡不着觉
而整个人变得低落寡言。
我带她看了中医
医生说气血不足
吃了一些药后,也未见明显好转
又过了一些时日
母亲吃了很多安眠药
意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终于,她用宁死的心
让我意识到
她的心理真出了问题。
洗胃之后,
我找了心理医生过来给母亲做了会诊
医生说,是抑郁。
我从没想到
一生要强的母亲居然抑郁了。
在我心里,她像一个永不言败的战士
怎么突然就向生活缴械投降了呢?
这让我顿然意识到
我拥有母亲的时间也不再遥遥无期
她像一个丧失兴趣和主见的孩子一般
失去了生活的大多数能力。
这让我特别担心,伤心。
我一个做了20+年内在成长的人
没想到遭遇了母亲的抑郁。
不过我知道
心理的疾病只有一种良药
就是爱
我从小没有跟母亲说过一句我爱你
我们都不会做爱的表达
更多的是在习惯的延续对抗和指责
但神奇的是
在她真正抑郁了以后
我有了无条件的臣服
因为我深知
这是我走近母亲的机会
也是与我自己和解的新里程。
我放下新家重回旧家
住到了母亲的屋檐下
我在想,我这辈子
即使要放下所有在外看来很重要的事
也要把这一件事做好,
我人生的圆满,
一定有母亲这一课。
我们原本都是对自己的生活各负其责的人
不习惯走近对方,也不喜欢被对方打扰
甚至因为这样的习惯而逐渐放下了
对对方的很多期待。
母亲说
你要带孩子,哪有时间在家里常住
我说那都是小事
现在我就要照顾你。
就这样
有我负责她吃喝拉撒的日子
母亲放下了很多后顾之忧
也放下了很多外在眼光
我相信,
她也读懂了自己在我心目中的不二位置
我就这样在我自己的家和母亲家来回跑
在妈妈和女儿的身份间来回切换
我很庆幸
人到中年在母亲遇到重大变故的时候
我能够坦然毫不慌乱的承载她的安全感
帮她建立起生活新的信心
这次回去
母亲的精神好了很多
两腮有了一模红色
步伐也硬朗了很多
听她说
前两天还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去赶了集
听到这些,
我很开心,同时放心了很多
从她略瘦却显现了力道的脸上
我好像读到了她新的人生状态
我想:
每个人都需要重生吧
或早或晚!
我以为过去的她很强
不需要依附于父亲
但父亲走了
她的斗志也没了
我猜
是因为支撑她的那个精神力量没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原来与父亲息息相关
……
现在
她又重新站了起来
我想
一定是她找到了
作为母亲对孩子真正的的信心
以及人生以自己为主的新希望吧!
有生之年,母亲也开始为自己活了!
我为她感到无比开心!